深秋夜晚。

    绵州城郊的古殿村。

    一座古旧的院子上方，两盏白灯笼随风摇曳，黑色的奠字颇为刺眼。

    院内白布幔下垂，哀乐奏响，抽泣声时高时低回荡着。

    我跪在一口乌黑大棺材前。

    泪水哗哗往下流。

    我叫刘天养，棺材里躺着我去世的外婆。

    外婆生前在村里很有威望，因为她会看风水点卦，还擅长医术，治病也只是象征性收费，村民感其善心，便自发前来吊唁。

    院子里传来乡亲们的叹息。

    “哎，可惜了黎婆婆，一路好走！”

    不时有人往天空抛撒纸钱，一时间，纸钱迎风飞舞。

    黑漆漆的棺材上，散落着十数张白色纸钱。

    我头缠白布条，身穿麻衣，表情木然的往火盆扔了一把纸钱。

    招魂香夹杂着纸灰的怪味，在院里四下蔓延。

    我鼻子不由得抽了抽。

    看着淡淡青烟，我脑海浮起外婆生前的往事。

    在我出生只有半岁时，父母便遇车祸同时去世。

    是外婆和我相依为命，她非常庝我，各种好吃的从来不断过。

    但在我七岁那年，外婆却突然把我送到城里亲戚家，平时她按月寄给我生活费，死活不让我回去看她。

    甚至拒绝我给她打电话，也不让我寄钱给她。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外婆当时的话：

    “天养，你这辈子都不要回古殿村，要是违背，我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问原因，她却死活不告诉我。

    外婆临终前，一再叮嘱乡亲，不要让我回来奔丧。

    是一位乡亲偷偷打电话，我才知道外婆去世的噩耗。

    我闻讯马上辞去送外卖工作，直接打车回来送外婆最后一程。

    这时，一阵寒风掠过，将灵堂里的白布，吹得哗哗作响。

    我骤然感到一股寒意直透背脊，手臂泛起鸡皮疙瘩。

    奇怪，天气怎么就变冷了。

    嘀咕一声，我缩了缩脖子，抬头打量周围环境。

    才注意到，整个院子被浓浓白雾笼罩。

    黑棺材在雾色中，如蹲在地上一头怪兽，白雾飘过，似乎会动了。

    哀乐声不知为何突然停下。

    “喵……”

    院子传来一道悠长凄厉的猫叫声。

    糟糕！

    外婆生前说过，凡丧事遇到黑猫，八成要出怪事。

    我眼神不经意扫过黑漆漆的棺材，见到的一幕，令我心头狂跳，整个人瞬间屏住呼吸。

    只见一只通体乌黑，双眼发出幽幽绿光的小猫，正蹲在棺材顶！

    “不好，丧事有黑猫出现，必有邪物！”

    一位村民话音颤抖说道。

    霎时间，全场静默，只听到村民粗重的喘气声。

    “咚咚！”

    院子传来敲打木板声，在寂静夜里相当清晰。

    众人顿时紧张地扭头四下张望，互相颤声问：“谁在敲打？”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声音好像是棺材板被敲打。

    “咚咚咚！”

    敲打声越来越响，同时还拌有指甲刮木声，咯吱乱响，听了让人心头发紧。

    “是棺材里发出的！”

    一名村民指着棺材，大声惊呼。

    霎时间，所有人目光全盯住棺材，只见笼罩在浓雾的棺材，连续晃动着。

    我赫然发现，棺材顶的黑猫不见了！

    “哐当！”

    一直大开的院门蓦然关上，震得屋檐下的白灯笼不停摇曳，院内顿时各种影子乱晃，甚是诡异。

    “莫非是诈尸？”

    有村民带着哭腔陡然站起。

    “怎么办，听说诈尸会吃活人脑髓！”

    村民们乱作一团，四下乱蹿，场面陷入极度恐慌。

    咔嚓，咔嚓！

    乌黑的棺材持续发出木板断裂声，几寸厚的棺材板，竟向上移动几分！

    棺内传出一道幽长的叹息，“哎……”

    众村民脸色大变，皆双手抱头，狂喊着跑向紧闭大门，“天呀，诈尸了！”

    我跪得腿已变麻，双眼死盯缓缓上升的棺材板。

    难道是外婆心愿未了。

    临走前要告诉我重要的事？

    轰隆！

    棺材板忽然整片飞去，轰然摔落在院子中。

    “妈呀，大门怎么打不开！”

    众村民拼命拍打院门，哭喊声响成一片。

    我双眼始终不离棺材，整个人静静跪着，兴许是悲伤过度，我已忘记害怕。

    一双苍白无血的枯手，蓦然攀住棺材边沿。

    令人心悸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心念一动。

    莫非外婆没死？

    蹭的跳起身，踉踉跄跄连奔几步，我冲到棺材边，正要探头往里看。

    呼！

    一颗脑袋猛然跳起，差点就撞到我脸。

    只见外婆整张脸如白纸一样白，瞳孔已彻底放大，额头皱纹如沟壑般，双眼直勾勾盯着我。

    我猛得身子一哆嗦，随后强压砰砰心跳，流泪轻声喃喃：

    “外婆！”

    见到逝去的亲人，亲切感油然而生。

    外婆冷冷盯了我片刻，陡然伸出枯爪般的手，一把抓住我手腕。

    霎时间，一股彻骨寒冷的冰凉，从手腕直传到我后心。

    不好！

    恐怖的诈尸传言，瞬间在我脑海浮起。

    据说，亲人死去如心愿未了，便怀着怨念，不肯离去，有的会带亲人一起走。

    难道外婆要将我带走？

    “天养，既然来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外婆连连摇头，身子飘乎乎地蹿出棺材，声音凄厉尖锐，像是被掐住嗓子发出。

    “妈呀，诈尸出来了”

    村民拍打摇晃门的声音更响了。

    “你们走吧！”

    外婆拉着我的手，朝扭头朝大门看去。

    紧闭的门霍然打开，众村民一溜烟冲了出去。

    随后大门又慢慢关上，外婆紧牵我手，飘荡着朝里屋移动。

    “外婆，你还活着？”

    我身子随着往前移动，忘记了害怕，激动的大呼。

    然她的回答，却让我颇感失望。

    “不，我肉身已灭，只是魂魄未散，你不该回来呀！”

    听着这话，我紧抓外婆冰凉的手。

    “外婆，你不要离开我，我要永远呆在你身边。”

    世上就只有外婆最爱我。

    舍不得离开她。

    外婆摇摇头，将我拉到里屋梁下，抬手向上指。

    这时，借着昏暗灯光，我注意到外婆双脚离地，身后无影子，泪水止不住又淌下。

    外婆真的永远离开了我，活人又怎会没身影。

    “乖孙，为何我要忍心赶你走，答案在上面！”她抬手指着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