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听见外面小孩嬉闹的声音。

    过会儿有个孩子跑过来拍着我的窗子。

    「姐姐，可以出来陪我玩吗？」

    我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嗯。」

    接着我一个激灵从床上惊坐起。

    因为，我家是住在三楼啊！

    1.

    我掀开窗帘，发现窗外乌云密布，阴沉的天像随时要落雨。

    哪里来嬉闹的孩子。

    更何况我还是住在三楼，谁能拍我的窗子。

    我缓了很久，安慰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我将噩梦电话告诉了闺蜜宋薇。

    「你那房租便宜得离谱，的确有些蹊跷。」

    「你别吓我…」

    宋薇胆子大，酷爱恐怖片。

    与之相反，我对这些避之不及。

    见我害怕，宋薇提议：「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和合租的室友们商量商量。」

    「还是不了吧，我这里的房租已经交了三个月的了。」

    宋薇也是和几个女生合租，地方也不大，我过去会让她为难。

    现在租住的小区，虽然外观设施破旧了些，但离我公司近，房租也便宜。

    当天看完房以后，我就痛快地交了三个月房租定下来。

    现在想来，当时还是有些冲动。

    一间两居室的屋子，竟然和外面的单间一个价格。

    宋薇还是放心不下我。

    「那这样，我收拾东西，。过来先陪你待几个晚上。免得你一个人害怕。」

    原本恐慌的心，因为她的话而静了下来。

    「就知道你最好了。」

    趁着她没还没来，我将家里打扫了一下。

    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发现这旧校区楼道昏暗狭小。

    头顶的楼道灯泡早就不见踪影，楼道里压抑又阴森。

    我刚走到二楼时，窗外陡然一亮。

    「轰隆隆」

    忽然响起的雷鸣声吓了我一跳。

    雷声过后，我听到上方传出的声音。

    「哒」

    「哒」

    「哒」

    一颗玻璃弹珠顺着楼梯滚落。

    最终，停在了楼梯拐角处的角落。

    想起自己半梦半醒时听见的孩童嬉闹声。

    难不成，当时是楼道里孩子的声音？

    停下步子。

    我顺着楼梯扶手向上张望，没有人。

    明明是夏天，我的后背却莫名阵阵发寒。

    可能，弹珠是被风从谁家吹落下来的吧。

    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我转身继续往楼下走，背后却突然响起了孩子空灵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

    2.

    我猛地转身，却惊恐地发现，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是谁？」

    回应我回答的，只有外面瓢泼的雨声。

    我又听错了？

    我松了口气，准备继续下楼。

    收回视线的刹那。

    拐角处的玻璃珠，不见了！

    心脏漏跳了一拍。

    「吱呀」

    背后二楼住户的门骤然打开了。

    「啊！」

    我的神经本来就绷紧。

    在开门声响起的同时，我也惊叫出声。

    「你喊什么喊！」

    「对、对不起。」

    我在他凶厉的目光中，匆匆跑下了楼。

    立在楼道口。

    看着外面的雨，我有一瞬间想回去拿伞。

    想起二楼大叔凶恶的样子，我选择冒雨将垃圾扔掉。

    雨势太大。

    再冲回楼道时，我的白色裙子都湿透了。

    随着我登楼的步子，雨水顺着我的短发，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走到二楼的时候，发现那大叔还站在门口。

    不似刚刚那样凶厉，他的目光在我淋湿的身上游移。

    像一只黏腻腻的手，在抚摸我的身体。

    最后在我的胸前停住。

    我寒毛直立。

    「你有病啊！」

    我捂着胸口就「噔噔」地跑上楼。

    一鼓作气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他那恶心的目光，令我忘却先前对新家的惧怕。

    淋了雨，我冲了个热水澡。

    浴室里，升腾的水雾，逐渐覆上了镜子。

    朦胧的影子，在镜子中晃动。

    洗了个畅快的热水澡。

    起先，我没有在意，在镜子前擦拭身体，套上自己的裙子。

    慢慢的，我发现了不对劲。

    随着蓄积的水雾汇聚，滚落的水珠将镜子擦出一道水迹。

    我看到。

    镜子里的晃动的身影。

    好像是长发……

    可我是短发啊！

    我尖叫地窜出了浴室。

    余惊未消的我，惶恐地环顾四周。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再看镜子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模糊的身影。

    难道又是我的错觉吗？

    「砰砰」

    门被扣响。

    3.

    我开门，发现是闺蜜宋薇已经到了。

    她也被大雨淋湿了衣服。

    好在她没碰到二楼的猥琐男。

    在她洗漱期间，我一直陪着她。

    她以为我是想黏着她。

    其实我是担心她，担心她一个人在浴室里，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在期间一切正常。

    闺蜜之间，俩人躺在一张床上便有说不完的话。

    张长李短说了许久。

    我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好了好了，都快二点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快睡了。」

    宋薇意犹未尽地答应：「好吧。」

    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一会儿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我合上眼睛。

    正准备入睡的时候。

    「哒」

    头顶传来弹珠滚落在地的声音。

    我猛然惊醒。

    「薇薇，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她已经熟睡，没有应我。

    我想着网上关于楼上弹珠滚落的科学解释，劝告自己别一惊一乍。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朦胧间，我感觉有女人的长发擦过我的脸颊。

    我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薇薇，别闹。」

    说完，床上好像一轻。

    夜聊太晚，以至于此时的我，困倦得睁不开眼，只看到宋薇好像下床去了卫生间。

    我以为她是半夜上厕所。

    没有多想，我转身继续睡了。

    因此，我没有看到，背后的宋薇，在床上睡得正沉。

    3.

    终于下了班，我正准备换一身舒适的居家服。

    我背着门在换衣服。

    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身后有一道视线，透过半掩的门缝，正在打量我的胴体：

    光洁的后背，修长的双腿。

    将白裙换下的白裙放到一边。

    宽松的T恤套上身，纤长的手臂，将蓬松的长卷发从衣领撩出。

    每个动作都有浑然天成的魅惑。

    「你在干嘛！」

    楼道里童声陡然响起，我一惊，意识到自己被偷窥了。

    就在我转身即将看到对偷窥者的面容时，我苏醒了。

    「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原来是宋薇将我弄醒的。

    「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那种被人在暗处偷窥，却不自知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应该是昨天被惊吓太多次，所以才做噩梦吧。

    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因为没休息好，在公司频频出错。

    被上司批评，回到小区时，我还心情烦闷。

    「这破房子，肯定风水不好。」

    进楼道时，我还在低头吐槽着。

    一楼的老太太，出门正巧听见了我这句话，没好气地说：

    「死过人了的房子，风水能好吗？」

    她的这句话，让我的步子一顿。

    「这栋楼死过人？」

    老太太面色不善，不像个好相处的主。

    闻言，她只瞪了我一眼，却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

    「阿婆，我是新搬来的。不清楚这里的情况，请问哪一户死过人？」

    「你是新搬来的？」

    我点了点头。

    她像是看到什么晦气的东西，直接「砰」地一声关上自己家的门。

    莫名其妙。

    4.

    宋薇怀中抱着的西瓜瓤，鲜红如血。

    她问我：「这栋楼死过人？」

    我回来以后就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可那个阿婆没有告诉我是那一户。」

    宋薇啃西瓜的动作缓了缓。

    「姐妹，这一栋楼死过人，你的房租又这么便宜。你猜是哪一户？」

    答案呼之欲出。

    我吓得从位置上弹立起来。

    「那你还这么淡定！」

    宋薇神情依旧是云淡风轻。

    「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我瞎猜的。就算真是……有多少学校，传言以前底下是坟场？祖国的花朵不还是茁壮成长吗？」

    她接着又说：「就算是这间屋子死过人，又不是我俩杀的，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

    她继续啃西瓜。

    我甚至怀疑，此刻真有妖魔鬼怪出现，她逃跑之前都不会忘记带上手上的拿半只西瓜。

    我被她淡定的情绪感染，心里也没那么慌了。

    她想了想。

    「你有没有问是那老太太，那人是怎么死的？」

    「那阿婆听说我是新来的，一句话都不想跟我多说。瞅见我跟躲瘟神似的」

    我冲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她终于放下西瓜。

    「正好我有个朋友是附近派出所的，我向他打听打听。」

    我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还得是你。」

    趁着她套取情报的功夫，定下心来的我，先去卫生间洗漱。

    习惯将梳子挂在墙上的我，看着放在洗水台上的梳子，以为是宋薇忘记放回去了。

    想起她昨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的事。

    我一边拿起梳子准备放回去，一边提醒她。

    「西瓜不要吃太多，当心晚上又起来上厕所。」

    她的下一句话，让我毛骨悚然。

    「放心好了，我晚上睡得跟死猪一样，基本不起来上厕所。」

    5.

    宋薇看着从卫生间出来的我。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差？」

    「你昨晚有没有起来上厕所？」

    「没有啊。」

    望着我惊恐的神情，宋薇意识到了什么，试探地问我：「你以为我昨晚我上厕所了？」

    我点了点头。

    宋薇却倏然一笑，挠了挠头。

    「嗐，我晚上起来又不是绝对的。可能真起来上过厕所，自己也不会记得的。」

    我带着颤音问她：「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有一次半夜起来吃我妈放在冰箱里的蛋糕，我第二天起来就一点都不记得。」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好吧。对了，你派出所的朋友查得怎么样了？」

    「正在查，几分钟，很快的。」

    说完，对方的信息就已经发到了宋薇的手机上。

    「我说过吧，很快的。」

    宋薇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语音外放：

    「薇薇啊，你说的这个小区那栋楼，一年前发生过一起悬案。」

    「是个单亲妈妈和她儿子。俩人都死得可惨了。」

    「那个女人尸体是在卫生间被发现的，烧成干尸了。儿子从三楼摔下，后脑勺正好撞在楼下花坛上。」

    「这个案子当时还上了媒体新闻了，你上网应该也能查到。」

    语音自动播放结束，屋内却死寂一片。

    我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

    宋薇还在安慰我。

    「你别、别害怕啊。可能也不是你这一户啊。」

    「查、查一下，上网查一下。」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6.

    宋薇手速很快，没多久就在网上查到了。

    她有些惶恐地咽了咽口水，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别告诉我，我们现在就是在301。」

    她话音刚落，屋内的灯光闪了闪，像是在对她的问题作出回答。

    「是。」

    我很难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发颤。

    先前淡定的宋薇，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恐惧。

    可她还壮着胆子，将我从地上扶起。

    我这才发现，我手上还拿着刚刚没有放回去的梳子。

    我目光扫了一眼，便将梳子甩了出去。

    上面赫然还缠着一根发丝。

    那根发丝既不是我的短发，也不是宋薇的长直发，而是长卷发！

    我猛然想起，昨晚我看到的「宋薇」是长卷发！

    这说明，昨晚从床上起身起卫生间的，根本不是宋薇！

    不但如此，我想起那个被偷窥噩梦里。

    那个女人也是长卷发。

    说明那根本不是我！

    只是习惯了在梦中以上帝视角看着一切，才让我下意识地以为那个女人才是我。

    意识到一切的我，还没来得及跟宋薇说，就眼前一黑。

    不是我晕过去了。

    而是屋内的灯，莫名全都熄灭了。

    7.

    楼道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停电了，整个小区都停电了。」

    知道了缘由，他们纷纷又关上自家的门。

    我们的屋内，依旧漆黑一片。

    我只能勉强看清宋薇的轮廓。

    我拉上她的手。

    「薇薇，我们走。」

    「去哪儿？」

    「我们先去住酒店。」

    察觉到我颤抖的身体，宋薇知道我怕极了。

    她答应了我。

    「好、好。我去拿包，带上身份证和手机。」

    我这才松开她的手。

    在她回去摸索的间隙，我起身去开门。

    我刚走两步，身后又想起弹珠滚动的声音。

    与之前不同，我这次清楚感受到那颗弹珠撞到了我的鞋子后，才停下。

    同时，距我几步之远的防盗门，传出窸窸窣窣的异响

    在黑暗之中，那声音格外明显。

    门窗紧闭的室内，我却感受到一阵寒风吹过。

    「呲啦——呲啦——」

    我面前的防盗门传出了长指甲在上面滑动的尖锐声音。

    接着是小孩赤着脚「咚咚咚」的脚步声。

    我清晰地能感受到他从我身边跑过。

    只听「咔嚓」一声。

    防盗门被反锁起来了。

    细密的汗珠已经布满我的额头。

    没有人遏住我的喉咙，但惊恐感几近让我窒息。

    我不管不顾地折返往回冲。

    我想要拉着宋薇一起赶紧逃走。

    什么身份证还是手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看到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我以为是宋薇。

    拉着她，我就开始跑。

    到了门口，我试图打开反锁的防盗门。

    两只手都用上了，平时简单好开的门，此时却怎么也打不开。

    「薇薇，快帮我。」

    与我的急迫不同，身侧的宋薇却好像很淡定。

    她慢悠悠地将手覆在我的手上。

    她的手，毫无温度。

    这不是宋薇！

    「不——准——走。」

    她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嗓子被烟熏火燎过。

    我的裙摆被拽动。

    极度昏暗的环境下，我模糊看出是个孩子。

    带着寒意的童声在偌大的屋内回荡：

    「姐姐，留下来，陪我玩吧。」

    8.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而我竟然在地上睡了一夜。

    小孩和假宋薇都不见了。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外面的亮光，透过阳光打了进来，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清晨。

    宋薇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看见我坐在地上很诧异。

    「你怎么在地上睡了一晚啊？」

    我试探地开口问她。

    「薇薇，你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吗？」

    「昨晚？」她抬头开始回忆。

    「不是查到这里是凶宅嘛。然后、然后……就停电了。你怕的不行，要去酒店。开房间需要身份证，所以我折返回来找……」

    我继续追问她：「然后呢？」

    她像是酒后断片了，拧着眉好像头很痛，下意识地按着太阳穴缓解。

    「然后我好像睡着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我昨晚拉着的不是宋薇。

    而是……那个女人。

    我将后来发生的诡异事情告诉了她。

    最后，我像拽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她的胳膊。

    「薇薇，信我。刚刚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遇见鬼了！」

    万幸的是，宋薇虽然感到不可思议，还是选择相信我。

    「我相信你！」

    我的眼泪在那一刹那涌了出来。

    换做以前的我，听说一个人遇到我现在经历的这些，只会觉得对方是精神病。

    可不相信鬼神的宋薇，现在会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信任我。

    「谢谢。」

    泪珠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昨夜怎么也打不开的防盗门，今早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我刚要踏出去，宋薇拦住了我。

    9.

    宋薇将自己警察朋友小夏叫了过来。

    他仔细检查了我们的锁眼和地上的脚印。

    「宋薇怀疑的没错，应该是人为造成的。有人撬过你们的门锁，但是失败了。脚印就是撬锁者留下的。」

    人为造成的？？？

    我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昨晚的女人和拉着我的小孩是怎么回事？

    难道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可我……

    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面对小夏身上那正气凛然的警服，我很难再向他说出自己所遇到的。

    我怕被他当成疯子。

    「不过，没有人员受伤，也没有财产损失，我这边也没有办法立案。保险起见，你们跟房东商量，换个门锁吧。」

    他看了眼门牌号，想起来什么似的。

    「我想起来了，这间屋子就是……」他笑了笑对我们说：「我不信鬼怪，不过你们两个小姑娘的胆子还挺大的。」

    对于冲动租下这间屋子，又付了三个月房租，我肠子已经都悔青了。

    小夏临走前还在嘱咐我和宋薇。

    「那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你们两个小姑娘，住在这种监控不齐全的老小区，还是要注意安全。」

    「行，今天多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送走了小夏，我和宋薇执行力很高。

    请了师傅安装了最新的电子门锁，据说保险性很高。

    「谢谢师傅！」

    我送走了安装师傅，转头面对宋薇。

    我有些不安地揉搓着自己衣服的布料。

    「薇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真的是以为真实发生了。可能我又把噩梦，当成现实里发生的。」

    宋薇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可能搬家以后你精神没休息好。没事」

    我独自下楼的时候，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毕竟最近我产生的幻觉，都太逼真了，以至于我都以为真实发生的。

    经过二楼的时候，先前的猥琐大叔门正开着。

    我对这种色鬼没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我怀疑昨晚在门外撬锁的人就是他。

    他却叫住了我。

    「小姑娘，早上来了警察，刚刚哐哐当当换门锁，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理他，继续下楼。

    「要我说啊，你防得住门外的，防得住本来就在门内的吗？」

    我的步子一顿。

    10.

    本来就在门内的。

    什么意思？

    门内只有我和宋薇啊。

    难道她说的是宋薇？

    我摇了摇头，不愿去相信。

    我怎么能去怀疑，无论什么时候都相信我的宋薇呢？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宋薇语气关切。

    我不想她多想。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精神不太好。」

    「那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我喜欢穿白裙，却抵触医院的白大褂。

    「我先请假休息两天，看会不会好。」

    我鼓足了勇气，开始在电脑上细枝查询先前住户身亡的新闻。

    除了现场模糊打码的烧焦尸体，旁边配有女人生前的照片。

    是她在滑梯旁搂着儿子的自拍。

    照片上的她年轻漂亮，穿着一身白色淑女裙，看起来根本不像已经三十多岁。

    我问凑过来看的宋薇：「是不是还挺漂亮的？」

    宋薇同我一样，脸上是对她香消玉殒的惋惜。

    「嗯」

    「她跟你一样。穿白裙子都很好看。」

    白裙子？

    散落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迅速拼凑。

    先前被偷窥的噩梦中，正是女生换的是白裙子，所以我才会下意识代入，以为那是自己。

    我再看她照片里她那蓬松的漂亮卷发。

    和梦中女人的卷发，一模一样！

    由此推断，噩梦最后，在楼道里提醒的童声，多半就是她儿子啊！

    我颤着唇告诉宋薇。

    「薇薇，我好像……梦到过她。」

    「不、不会吧。」

    宋薇瞪大了眸子望着我。

    屋子里门窗都在紧关着，却陡然起了一阵寒风。

    11.

    屋内的灯忽然都灭了。

    整间屋子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又停电了？」

    昨晚发生差不多的情况，所以我和宋薇第一时间都以为是又停电了。

    然而，我们掀看窗帘发现，对面的住户家里、外面的路灯，都还照常亮着。

    只有我们的屋子没电了。

    这次，宋薇走到哪里，一只手都和我紧紧地攥在一起。

    「你别怕，今晚我肯定不会再稀里糊涂睡过去，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

    说完，她又对着屋子里的空气喊。

    「不知道你在不在。我、我告诉你，我不怕鬼。但我姐妹胆子小，你别吓她，有事冲着我来！」

    要不是她手心渗出的冷汗，我就真信她一点都不拍了。

    我将她拉回我的身后护着。

    「是我不知情租了这里，打扰了你的生活，不关她的事。你要是不高兴，还是报复我吧。」

    我们等了很久，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像我们两个人草木皆兵了。

    我俩同时松了口气。

    而后借着窗外的灯光，俩人对视笑了起来。

    好像是我们想多了。

    「可能是电闸跳了，我去楼道把电箱看看。」

    「嗯，我陪你一起。」

    我松开了宋薇的手。

    她跟在我身后，用手机替我照明。

    「哎呀。」

    走到门口的时候。

    我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硬物。

    等宋薇将灯光照了上去。

    我感觉全身血液都要倒流了。

    「是……是玻璃珠。」

    我们不约而同地奔向防盗门。

    早上新换的门锁，现在我俩却怎么也转不动把手。

    又是熟悉的指甲在铁门滑动的声音。

    嘶哑的女声再度响起。

    「不——准——走！」

    我真是要被逼疯了，忍不住怒吼：「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们又没惹你。」

    然而女声依旧机械地重复着「不准走」三个字。

    12.

    鞋面上一重。

    我们低头一看，一个孩子正坐在我脚上，两只手抱着宋薇的腿。

    他仰着童真但惨白的脸。

    「姐姐，别走嘛。陪我在这里玩嘛。」

    他和先前电脑照片上，那个摔下楼的男孩，长得一模一样。

    随着他将脑袋又垂了下去的动作，我看到了他脑后黑漆漆的窟窿。

    我想起小夏说的，那个孩子是摔下楼，后脑勺着地。

    意识到他是谁以后，宋薇奋力地挣扎。

    本能地求生欲让她试图想男孩踢开。

    男孩，明明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年纪，却格外重。

    我和他都踢不开。

    「快报警！」

    宋薇这才反应过来，打开手机以后又停住了。

    「没、没有信号。」

    恐惧让我们二人近乎失去理智，再次奋力试图抽出被男孩紧抱的大腿。

    甚至不管不顾地梦踹他。

    见男孩被踢踹，一直看不见的女人突然嘶吼了一声。

    这一下，我俩都像被定住一样，不敢有动作。

    我和宋薇都看到，地上大人影子，变成了三个。

    「一、二、三」

    多年的默契，我和宋薇同时在心里默念，而后同时回头。

    什么也没有。

    回过头来，地上的影子还是三个。

    在地上的男孩却很高兴。

    他冲我们身后的空气喊了一句：「妈妈！」

    这次，换成了宋薇腿一软。

    我赶忙将她拉住。

    这时，门外却有了动静。

    「对不起，您的身份信息未识别！」

    「对不起，您的身份信息未识别！」

    「对不起，您的身份信息未识别！」

    今天新换的电子密码门锁，机械女声开始不断重复报错。

    宋薇以为是小夏，疯狂冲着门外大喊。

    「小夏！快救我们！这屋里有鬼！」

    任凭她再三呼喊，门外的人都像没有听到。

    机械的女声还在播报身份信息未识别。

    我叫住了宋薇。

    「薇薇，门外的……可能不是小夏。他是警察，绝不可能在半夜一声不吭地想要进两个男孩子的家。」

    我话音刚落。

    「咔嚓」一声。

    门突然开了。

    13.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我和宋薇同时被身后的力迅速拖拽进了卫生间。

    速度太快，近乎是瞬移。

    男孩也「噔噔噔」的跟着跑了进来。

    男孩的妈妈一定还在我们身后，但我和宋薇这次不敢回头。

    卫生间的门没有关，宋薇手机的灯也正冲着外面。

    我看到了来人。

    正是二楼那个猥琐男人。

    夜半闯进男孩子的家中，他想要干什么？

    他在屋子里四处张望寻找。

    我生怕他找到我和宋薇，想要将卫生间的门合上。

    手臂却紧紧贴着身体，像是被捆绑住，根本动弹不得。

    那小男孩看到那个男人以后，也瑟然地抱着膝盖缩在了角落里。

    眼见男人一步一步向着卫生间走来，我的心也越跳越快。

    我焦急万分。

    直到他立到了卫生间门口。

    腹背受敌，我彻底卸了力，我心如死灰。

    我们现在就和那个男人面对面，身体又被束缚住，如同两只待宰的羔羊。

    突然，背后的凉意更加明显。

    那个女人似乎将脑袋伸进了我宋薇的中间。

    她贴在我们耳边，用裹挟着寒气的声音说：「别动也别出声。」

    前面是心怀不轨的男人，后面是目的不明的女鬼。

    我和宋薇在此时，却同时选择了相信女人的话，紧抿着自己的唇，唯恐发出半点声响。

    就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男人将脑袋探进了卫生间。

    他向里面张望的时候，我的脸和他的脑袋，不及一指远。

    他阴恻恻的视线，在张望的时候，有一瞬间，甚至是和我对视的。

    可他好像没有看见我，又继续看向了别的地方。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唯恐自己被忍不住发出尖叫。

    14.

    「咦？见鬼了，人呢？」

    等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我们。

    终于我松了口气。

    脖子却酥酥痒痒的。

    我知道，是身后那个女人的头发。

    她离我们背后远了一些，像是也放下心来。

    我们听到男人脚步声越走越远。

    我估摸着他已经走到外面的门前了，我们只静悄悄地等他离开。

    「咯吱」

    任何细微声响在此时都格外明显，我推测他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猛地，我看向了角落里蹲着的男孩。

    他正和我对视，脸上带着惊恐。

    那个男人踩到的是男孩的玻璃弹珠！

    同时，我又觉得困惑。

    怎么他们母子俩，都会那么惧怕那个男人？

    什么人，会让鬼都怕？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他又折返回来了！

    这次他直冲回我们所在的卫生间。

    身后的女人赶紧趁机告诉我和宋薇：

    「别发出任何声音，他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但是能听到你们的声音。」

    「我抓着你们，所以他看不到你们。但是不能让他触碰到你们！」

    男人冲进卫生间里，我和宋薇都往后缩让，蹲下身子，唯恐被他发现我们在这里。

    此刻，身后的女人在我们心中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是我们的救命稻草。

    卫生间里空间狭小，我们都小心地蜷缩着身体。

    男人拿起了我晚上换下未洗贴身衣物，捏了捏，又放在了一边。

    我皱着眉，偏过脸。

    他又拿起了我的白裙，贪恋地在上面闻了闻。

    接着是他的喘息声……

    难闻的腥味在空气弥漫。

    等他拿着我的白裙发泄完，我差点干呕出声。

    女人冰冷的手覆在了我的嘴上，才让我没将声音发出。

    他将我的白裙带走了。

    直到外面的门 「咔嚓」一声合上。

    我们终于躲过了一劫。

    宋薇出声对女人道了声：「谢谢！」

    毫无防备，所以女人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拦。

    下一刻，刚刚离去的男人又站到了我们的面前。

    「果然在。」

    15.

    尖叫声响起。

    尽管看不到，男人还是顺利地猜测到我们的位置。

    在他抓到宋薇的刹那，我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我被他一拉，跌倒在了地上。

    回过头，刚刚我们躲藏的位置，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

    我飞快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知道宋薇没有暴露，我就放心了。

    「之前撬锁的是你吧？今天停电也是你捣的鬼吧？」

    男人肆意地笑着。

    「是啊，我一直等着你们去楼道把电闸再抬起来呢。你们怎么一直没下来啊？」

    电箱在一楼，下去势必需要经过二楼。

    原来他一直在守株待兔。

    要是我独自下楼了……

    后果可想而知。

    我突然反应过来，那对母子为什么不让我们晚上出去。

    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男人正等着我们羊入虎口！

    「那对母子，是你杀的。」结合梦境，我的语气笃定：「你心存歹念，偷窥女人换衣服，然后被她儿子看到了，然后你就把他们全杀了。」

    男人抖着肩膀，猖狂的笑着：「很聪明。所以，下一个轮到你了。」

    说完，他就向我袭来，我起身要逃，却被他从后面抓着我的头发。

    他拽着我的头发向后拖。

    头皮被拉扯的疼痛，让我无法逃脱。

    「你个坏蛋！」

    男孩现了形，从卫生间里跑了出来。

    拿着自己的弹珠砸向他。

    约莫是他想起自己妈妈曾经也被男人这样拖拽过。

    但被弹珠砸的痛，对于男人来说，不痛不痒。

    男孩气鼓鼓地立在那里，没有法子，竟像稚嫩的牛崽一样，向着男人撞了过来。

    16.

    期间，黑色的液体从他的七窍流出。

    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这是……他摔死时的样子。

    他冲过来，在距离男人不及一尺远的地方，却被弹开。

    原来男人的身上戴了佛珠。

    他应该早猜到那对母子依旧阴魂不散，所以才去求了佛珠。

    真是……讽刺！

    难怪那对母子一直没有为自己报仇。

    男人冷笑着说：「你小东西，你活着的时候打不过我，救不了你妈；死了也对付不我，救不了这丫头。」

    说完他不管男孩，继续扯我的头发。

    屋内阴风四起，

    「那假如我们四个合力，你还是我们的对手吗？」

    男人这才有些害怕。

    他劝我和宋薇说：「我不动你们了，你们帮我一起对付这他们两个！她、她们两个可都是鬼啊，她们是想害你们，相信我！」

    我冷哼一声，问他：「她们想怎么害我们？」

    「她们一直没投胎，是需要找两个替死鬼，才能出去投胎，你们两个就是她们选好的替死鬼！」

    宋薇身后的那道身影嘶哑地说：「别相信他！」

    「信我信我！我和你们都是人，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们吗？」

    他们各执一词，男人的话似乎不无道理。

    我对男人说：「我相信你。」

    男人面上一喜。

    趁着他高兴的功夫，我快速抓伤他手上的佛珠，用力一扯。

    「哒」

    「哒」

    「哒」

    这次不是玻璃珠，而是被扯断的佛珠掉了一地。

    说时迟那时快，宋薇身后的黑影立刻向他扑了过来。

    男孩也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咬了过来。

    17.

    「怎么又死人了！」

    一楼的老太太紧皱着眉心，看着蒙着白布的担架将尸体抬走。

    小夏和同事勘察了现场以后，确认了男人是自己失足从楼上滚下来摔死的以后，就扯了周围的封条。

    他对宋薇说：「你们楼下的王大伟是自己失足摔死的，你们两个不用怕。」

    我和宋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怕。」

    楼道外的树荫下，女人牵着儿子的手。

    她恢复了生前的模样，穿着白裙，看起来比照片上还温婉漂亮。

    他们两个远远地望着我们，而后摆了摆手道别。

    接着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盛夏酷暑，外面骄阳高照，照得原本狭小的楼道都光亮了不少。

    画面一转。

    我正抓着一个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人，给她形容树下的那个女人多漂亮，那个男孩多可爱。

    她却不耐地甩开我的手：「烦死了！说了一万遍了。」

    啊？我说了很多次吗？

    「宋医生，301号床的冯霜在这儿。」

    冯霜？

    那不是我的名字吗？

    我转首，望见了宋薇，她穿着白大褂走到了我面前。

    白大褂，我最讨厌的白大褂！

    我着急地拉着她的手：「薇薇，你怎么穿得跟医生一样。快脱下来快脱下来！医生整天就知道让我吃药给我打针。」

    宋薇的脸上带着同情。

    她旁边的护士低声嘀咕：「现在的她，就算知道杀了冯露的王大伟，已经被抓了，也没有意义了。」

    番外1

    姐姐终于和家暴的姐夫离婚了。

    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为了童童继续忍耐。

    作为妹妹的我，态度坚决地劝她——离！

    童童仰着小脸说：「妈妈，我们离开那个坏蛋！」

    姐姐终于离婚了。

    带着童童，去了一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

    我以为等待她的，是全新美好的生活。

    番外2

    搬去临市以后。

    起初，我能感觉到姐姐的状态在慢慢变好。

    从有一天起，我察觉到不对劲。

    在我再三追问下，晾在阳台的内衣经常不见了。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记错放哪里了。

    后来，她发现童童临出门放在门口的弹珠，滚到了别的位置。

    有人偷偷潜进过她家！

    番外3

    我放心不下姐姐。

    我来到了姐姐居住的小区楼下。

    听到上面异响，我抬起头。

    下一秒，温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

    红的，白的。

    我撕心裂肺地喊：「童童！」

    曾经可爱乖巧的孩子，现在像破碎的布娃娃。

    我沉浸在失去他的痛哭中。

    围上来的人却提醒我：「看楼上！」

    滚滚浓烟从姐姐的窗户中飘出。

    番外4

    民警小夏安抚着我的情绪。

    我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从身体里，在慢慢剥离。

    我像溺水者，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他的声音，我完全听不见。

    他们将我带到一具焦黑的尸体边，旁边的身份信息写着：冯露。

    开玩笑，那怎么会是我姐姐呢？

    我姐姐最喜欢穿白裙子，她那么漂亮，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呢？

    不可能！

    恍惚间，我看见姐姐牵着童童的手，在盛夏的树荫下，对着我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