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的老羊竟然像人一样站了起来。

    它嘴里发出“罗罗罗”的声音，两只前蹄夹着一根苞米来回摩擦，苞米粒一颗颗的掉在地上。

    从笼子里放出来的两只老母鸡，被老羊唤鸡的声音吸引，啄食着散落在地上的玉米粒，和老羊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老羊驼着背，像个悠然自得的老头子一样，慢慢兜着圈子，把老母鸡引到了角落里。

    忽然，老羊一下子附身趴了下去！

    挤在墙角的两只鸡避无可避，被老羊庞大的身躯给结结实实压住，发出微弱无助的啼鸣。

    老羊一欠身，一只鸡刚伸出脑袋来，就被它一口咬住，硬生生扯了下来！

    血水四溅，鸡毛乱飞。

    老羊撕咬着血淋淋的鸡肉大快朵颐，咀嚼鸡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在死寂的夜色下格外刺耳。

    吃饱喝足后，老羊满嘴猩红，胡子上滴血，四蹄着地，慢慢踱着步子走向大门，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终于是走了……”

    张屠户刚要松口气，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糟了！”

    张屠户呼吸一紧，心底升起一阵绝望。

    冒失闯进来的醉汉不是别人，正是张屠户的两个亲弟弟之一，张宇。

    张宇带着一支装修队到处揽活儿，在县城定居，有时候到阴城村附近有应酬，喝完酒就来张屠户家睡觉。

    偏偏他这次运气不好。

    进了院子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老羊，嘀咕了句“大哥家什么时候养牛了”，没太在意，摇摇晃晃的朝着屋子走来。

    老羊歪着脑袋，盯着张宇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沾满猩红鲜血的嘴角再次出现了一抹阴森诡笑，站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张宇身后，走到了房门口。

    张屠户的视角看不见老羊，却听到了张宇掏钥匙的声音。

    一旦张宇开了门，老羊也会跟进来。

    张屠户的爹妈、老婆孩子都在屋里。

    要是真的让老羊进了屋，他们一家六口，绝对会和刚才那两只鸡一个下场！

    张屠户吓得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拨通了张宇的电话。

    “喂，大哥，我都到你家门口了，还打什么电话。正好，我喝大了认不清钥匙，你来给我开下门啊。”

    张宇大着舌头的说话声，从手机里响起，也从窗外响起。

    “老二，哥求你了，别开门！别进屋！求你了……”

    张屠户压低声音，抓着电话苦苦哀求，泪流满面。

    “咋还不让我进屋了呢？”

    张宇稀里糊涂的挠了挠头皮。

    “老二，院子里那只羊，会吃人，会吃人啊！它想跟着你进屋，把咱们都给吃了！”

    张屠户话带哭腔，充满了无助跟绝望。

    “大哥，你这些年都宰多少牲口了，咋还能怕一只羊呢？能吃人它不也是一只羊吗？我收拾了它，明早上正好有羊汤喝了。”

    挂了电话，张宇完全没把张屠户的话当回事，转身却没看见老羊的踪影。

    突然，张宇感觉肩膀上一沉，两只沾血的羊蹄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冷飕飕的散发着阴寒。

    “这特么……”

    张宇心惊肉跳，酒醒了大半，僵硬的转动脖子。

    一抬头，正好跟他身后伸过头来的老羊来了个脸贴脸。

    人立而起的老羊高近两米，犄角尖儿快要碰到屋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张宇。

    “啊——”

    张宇惊恐绝望的喊声响彻夜空。

    “老二别怕，哥来救你了！”

    张屠户被张宇的惨叫声激起了血性，顾不上师父的嘱咐，抓起杀猪刀冲了出去。

    冲到院子里，看到张宇正蹲在地上啃白菜帮子。

    趴在他后背上的老羊此刻成了一张羊皮，紧紧裹住张宇全身，只露出一张脸。

    张宇的瞳孔变成了长方形，无论眼珠子怎么转，瞳孔都始终保持着水平的状态。

    这是羊眼才有的特征。

    一颗硕大的羊头卡在张宇的头顶上，泛着蓝光的眼珠子还在骨碌碌乱转。

    “四脚的畜生，把我兄弟放了，有什么事你冲老子来！”

    张屠户怒目圆睁，大吼着挥刀冲向了老羊。

    羊头和张宇的脑袋同时转了过来，盯着张屠户嘴角冷笑，神情冷漠森然。

    两张脸上的表情竟然也是同步的。

    “嘿嘿…嘿嘿嘿……”

    “张宇”双眼翻白，盯着暴怒的张屠户看了一会儿，突然手脚并用的跑了出去。

    那姿态，完全就是一只山羊！

    等张屠户追到门外，已经不见了张宇的踪影。

    他不敢追出去，担心自己不在家，老羊再折返回来，害死他一家。

    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我师父身上……

    “这老羊才刚死，怎么会变得这么凶？”

    师父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大张，你家老二这几天死不了，你得振作起来。现在出去打听，后村那几个王八犊子在哪里处理的老羊，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打听清楚了回来告诉我，越快越好！”

    张屠户也冷静了下来，让他老婆先出去打听着。

    他等猪贩子送肉猪过来，收拾利索了，把我们昨天要的猪血和猪下水装了四个铁桶，放在电动三轮上，这才出门。

    张屠户虽然粗犷，但办事周到，有什么事儿师父也愿意帮他。

    等张屠户离开，我问师父：

    “张宇是不是被占囊了？”

    老羊这种有年头的牲畜死后，亡魂附在自己的兽皮上闹了祟，叫做空鼓。

    一旦兽皮找到人附身，占据那人的皮囊，就叫占囊。

    牲畜亡魂占囊之后会变得更凶，很难对付。

    稍有不慎，被附身的人也会有性命之忧。

    无论空鼓还是占囊，前提都是兽皮完好。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自古以来，屠宰牲畜的一个必要步骤就是把脑袋砍下来。

    老羊的脑袋还和羊皮完整的连在一起，这事儿本身就透着古怪。

    不然还不会这么棘手。

    “八九不离十。”

    师父点头说道。

    “占囊在日落前不会露面，咱们先去蛤蟆山，找土狛算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