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行者   >   第11章 老白倌儿
第11章 老白倌儿
发布:2023-05-18 18:53 字数:2260 作者:乐由道长
    “那几个人的尸体怎么处理了?”师父问道。

    “本来是要拉到警局做尸检,周家人不同意,把警车围了。最后协商的是法医明天带着设备过来尸检,现在尸体都停了各自家里头。”

    张屠户的神情带着几分恐惧和浓重的担忧。

    “年师傅,我弟他,会不会也跟这几个人一样……”

    “别担心,冤有头债有主,这几个小子对那老羊有杀身之仇啖肉之恨,下场当然凄惨。你家是无辜遭受牵连,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师父拿了四张符纸交给张屠户。

    “大张,你和后村还有些往来,把这几道符交给死者家里人,让他们把尸体翻过来面朝下,符纸贴在后脑勺上。回来的路上,不要跟任何人说话,听见声音更不要回头,就算是张宇喊你也不行,记住了吗?”

    “记住了!”

    张屠户郑重的接过符纸,迟疑了一下,说道:

    “后村那些人,不一定领情啊。”

    “咱们仁至义尽了就行,他们不识好歹的话,符纸你带回来。回家路上有四棵梧桐树,你把符纸展开,字朝上埋在树底下,盖一层浅土就行。”师父说道。

    张屠户走后,我进屋拿来师父的褡裢,还取了一柄铜锏。

    这铜锏五十多斤重,外形近似狄仁杰通天帝国里的亢龙锏,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既是重型冷兵,也是品质上乘的法器。

    寻常闹祟逞凶的尸煞厉鬼,几锏砸下去就能搞定。

    师父从小要求我苦练铜锏,现在已经用得很熟练了。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老羊昨晚上没找到张屠户,今晚上很可能还会回来。

    只要老羊在张屠户家现身,绝对不能让它再跑了。

    “今晚上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带着土狛找老白倌儿一趟,给土狛缝合伤口。不然的话,他很难痊愈。”

    师父从我手里拿过了褡裢。

    “非得去找白叔吗,要不我用订书机给它凑活一下子得了。”

    听到要找老白倌儿,我是一万个不愿意。

    “别废话赶紧去,我欠的钱一起还上,要不过几天那老家伙又来催命了。”

    师父没给我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出了门。

    老白倌儿姓白,名字不晓得,是我们这一带很有名的丧葬倌儿,做纸扎、打棺材、修补尸体、主持白事样样拿手,也是我师父多年的酒友加牌友。

    这人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特别较真。

    你找他办个事儿吧,无论事儿多大,那都是欠他人情。欠了人情得马上还,不还就使劲催,再不还甚至能闹到翻脸的地步。

    而且,老白倌儿的人情不是你欠债还钱这么简单,他会衡量一个对等的价值,让你帮他做事。

    一个丧葬倌儿需要别人做什么事,用后槽牙都能想出来吧。

    这些年,我在老白倌儿那里可没少吃苦遭罪,所以才不愿意去找他。

    “走吧老弟。”

    我也没法,招呼了一下土狛,拿上手电筒出了门。

    村里有路灯,不过灯泡都被后村那些缺德玩意儿给拧走了,晚上一片漆黑。

    半路上,我绕远去了铁蛋家,看到祥云婶子已经醒了,身体无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有多待,领着土狛去了老白倌儿家。

    老白倌儿家是个棺材铺,在村子边缘孤零零一座屋子,以前是荒废的义庄。

    铺子里烛火摇曳,一个佝偻枯瘦的老人正在扎纸人。

    老人旁边摆着几副打好的棺材,还有好些半成品纸人,都扎制成型了,不过还没有画上五官,站着的躺着的七歪八扭,还有些趴在棺材上。

    深更半夜一片死寂,烛光昏黄忽明忽暗的,一群衣帽鲜艳刺眼,脸上却一片空白的纸人摆出各种姿势。

    风一吹晃晃悠悠,沙啦沙啦直响,好像在悄悄靠上前,又似乎在窃窃低语,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给人的感觉,这些纸人明明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却都在阴仄仄的盯着你,打量你。

    即便这些年见多了这种场景,我还是感觉一阵脊背发凉。

    “白叔。”

    定了定神,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

    “呦,小蜡烛来了,来给你师父还赌债的?”

    老白倌儿在纸堆里抬起头,满是褶子和老年斑的长脸上五官深陷,眼窝黑洞洞的看不清深浅,死灰黯淡的老皮包着骨头,活像一具风干的尸体,比那些没有脸的纸扎更吓人!

    “赌债得还,这不是还有个事儿求你老人家。”

    我嬉皮笑脸的凑过去,给老白倌儿递了一支烟,拿起旁边的烛台给他点上。

    老白倌儿是个相当守旧的人,家里用的都是上世纪的老物件,见不着任何一样用电的东西。

    老白倌儿深吸一口,半支烟都进了他肺里,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还有什么事儿求我,是不是你师父那老东西想打一副棺材?我可提前说好,一般的棺材可装不了他,得加钱。”

    这俩老东西的日常互损我早就习惯了,完全不在意,继续说正事:

    “等我师父完犊子了,拿个草席一卷给他扔死人沟里去多省事,糟蹋棺材干什么?我这次来啊,是想借一下你老人家缝尸的绝活儿。”

    我招呼门外的土狛进屋。

    “你竟然从死人沟跑出来了?”

    看到土狛出现,老白倌儿神情一僵。

    “白叔,你也认识土狛?”

    我突然发现,师父好像还有很多事瞒着我。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想知道回去问你师父去。土狛受伤了是吧,让我瞧瞧。”

    老白倌儿捻熄烟头,站了起来。

    土狛也很配合的躺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肚皮。

    “好狠的一剑,这是要把它的心肝给掏出来啊!”

    老白倌儿啧了一声。

    “卯字针、丁字线、癸字线,烧锅开水。”

    “好嘞。”

    我轻车熟路的去里屋拿针线。

    老白倌儿缝尸的家伙事儿,是十二套针和十种线,分别以天干地支命名,有几百种搭配方式。

    再加上一些秘制的修补材料,可以处理任意一种伤口,手段堪称出神入化。

    汽车撞碎、大火烧焦等极端情况,他都能缝补恢复,几乎等于重新造了一副皮囊出来。

    好多人甚至漂洋过海来求他缝尸,不过大多数都失望而归。

    取了老白倌儿要的针线,他蹲在地上开始动针。

    我去灶房生火烧水,锅里的水还没烧热,他已经缝完了最后一针。

    土狛翻身一骨碌爬起来,明显比刚才精神了不少,走路也有了力气。

    “肚脐上我留了个线头,等半个月口子长好,一拉线头,整条线就出来了。”

    老白倌儿随手抓了把黄表纸擦擦手。

    “知道了。”

    我扭头应了一句。

    “我说给狗听的,你搭什么话。”

    老白倌儿一脸坏笑。

    我突然有一种把这张老脸按锅里煮了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