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起跪在地上神智不清的柳瑛瑛，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前张扬潇洒的柳瑛瑛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像一朵凋谢的花，耷拉着脑袋。

    柳言气冲冲的离开大殿后竟直直去了淑贵妃宫里，早已听到风声的淑贵妃早早的跪在院子里，一见到皇帝就哭着喊着抱住他的脚不肯撒手。

    “素琴，你这是作甚，快起来，秋日里凉，快起来！”

    “皇上，臣妾只求皇上放过启明之！继劭不需要皇位，求求您别再与朝中臣子犟了！”

    柳言皱着眉头，硬是把淑贵妃拉进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素琴，你糊涂啊！皇后善妒，若继劭没有当上皇帝，你可知你是什么下场吗？”

    淑贵妃正要开口，皇后便急匆匆的赶到，漠视二人温存的模样，跪下急声道，“皇上，您快把启将军放出来，边关危机四伏，江山还需要他来守护啊！”

    柳言冷漠的看着面前消瘦的妻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可知，后宫不得干政？”

    “朕瞧着你近来身体欠佳，总是口无遮拦，先在你的玉华宫休息一阵子吧，后宫诸事皆由淑贵妃代理。”

    此话一出，淑贵妃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上，“请皇上收回成命！”

    柳言又是心疼不已，想把她搀起来，手还没碰到就被她躲开，柳言叹了一口气，“天子金口玉言。”

    再次伸手去搀扶，还是被躲了去。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素琴，气的脸色涨红，甩手便离开，离开时还不忘对着地上的皇后冷哼一声。

    见皇帝走了，皇后起身便对到淑贵妃满是关切的眼神，她莞尔一笑，苍白干涸的嘴唇扯起一抹从容的笑，但眼里的泪光却诉说着她的痛苦。

    此时柳月晟已经刚收到皇兄的密信，他恐怕早已料到启明之这是有去无回，叫他带着粮食来助一臂之力。

    第二天早朝他便向父亲禀报去边关援助皇兄柳谨书，本想走之前去见一见母后和长姐，皇帝却是一刻都等不了，急着赶着叫他快点去。

    他领着车队一路北上，都是抄近路小道，出了皇宫面前一道官路，被藏在皇宫下金子砌的宫舍，京城内达官贵人的欢声笑语的布总于才被揭开。

    一路上难民的尸体堆成了山，蝇虫在上面疯狂飞舞，恶臭味直扑面门。

    越往北方走，寒风彻骨，颗粒无收，只有杂草在猖狂的生长，它们长在牌位断裂的坟墓上，长在幼童老人的尸骨旁。

    不少百姓活不下去做起了流寇，明知柳月晟的车队浩荡，定是有不少护卫在，却还是不要命一般拦路抢劫。

    当柳月晟灰头土脸的达到营地时，车队只剩下寥寥数人，原本坐在马车内的他也被迫亲自驾车，平时光华细嫩的皮肉早已被北方寒冽的风霜刮伤，满手的冻疮。

    即使快马加鞭，也是数十日后才赶到。

    柳月晟跟着卸了货物才走到营帐内。

    一走进去他被团团簇拥起来，明明才二十好几的年纪的将士如今白发苍苍，皮肤触碰到柳月晟的时候咯的他发疼。

    “三皇子！您终于来了！明之呢？”

    闻讯匆匆赶到的西北大将军启源眼里含着热泪，一片欣喜以后又是担忧的询问儿子在哪。

    “启小将军如今被扣在牢中。”

    为了免去不必要的话他直接继续说道。

    “他公然在大殿内口出狂言，触怒陛下，不过您放心，小将军毕竟是国之栋梁又是驸马，不过是压压他的势头，给点教训，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启源的焦急总算是收了些，但不一会额头上开始冒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柳月晟看出了他的踌躇，“将军还有什么要说，是不是关于大皇子。”

    启源虚抹了一把汗，才颤颤巍巍的开口。

    “匈奴首领前几日假意派人来求和，说要与大皇子单独见面，本是派了底下的一名士兵去赴会，不知怎么的被发现了，放下狠话说叫我们拿出诚意来，不然马上先踏平营地！”

    “大皇子不顾我们阻拦，说舍他一人性命保下我们数人就是最好的。”说到这里常年征战威风凛凛的启大将军眼睛红了一圈。

    柳月晟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就是死局，冬日将至，匈奴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但这些从中原来的士兵明显是吃不消的。

    马背上的战争本就是对我方不利，真正训练的骑兵如今还在操练，在这儿的士兵不过是自愿投军的平头老百姓。

    由此可知，皇帝对边境人民的性命已经是毫不重视了，也亏得大皇兄能在这儿一声不吭挺八年。

    柳月晟没有时间抓耳挠腮苦恼，叫启源领着他去看看那些士兵们。

    营地很小，夜晚的火把在凌冽的寒风中摇曳，忽闪忽闪的，被摧残着生命力。

    昼夜温差实在大，士兵们干脆在营地中生起了火，裹着冬衣围成一团坐着。在这草原上最不怕的暴露踪迹特别是晚上，黑茫茫的一片，一旦没有火把便会被这无穷尽的黑暗吞没，更别说还有藏在暗处的野狼。

    柳月晟先是去看了受伤的士兵，触目惊心的伤口是他从未见过的，血淋淋的，有些连着皮和肉都被扯开，一大个窟窿，还能看到森森白骨，有些整个臂膀都是断的，还有些舍不得主的身体部分，靠着两根筋一层皮耷拉着……

    一顿安抚之后，说着自己带来了很多的药，他们都能活下来的话才出营帐。除了伤兵和巡逻的还有看守粮仓的，其余人都围着火堆取暖，柳月晟走上来，众人齐刷刷的跪下，他喊起来之后便开口，“各位，陛下派我来就是表明了心意，天子是不会放弃我们的，大皇子我们也能救回来，这场硬战我们也能赢！”

    柳月晟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里是希望是炽诚是对未来的无限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