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待客之道】

    沈则坐在床榻上，大娘帮他把上衣褪下，露出左半边臂膀。

    “小娘子，快过来看看。”大娘焦急地叫楚邀。

    楚邀此时也顾不上害羞，凑到旁边来仔细看看，小麦色的臂膀线条清晰，上面赫然一条粗长的伤痕，伤口周边还泛着血色。

    楚邀愣了愣，抬眸对上漆黑深邃的眼眸，心底一紧。

    “无妨，小伤而已。”

    沈则朝着她轻笑宽慰道，他周遭的气场不再冰冷，舒展开的眉眼如春化雪，带来丝丝暖意。

    他们的距离很近，在那一瞬间，楚邀仿佛忘记了如何正常呼吸一般。

    大娘熟练利落地帮沈则处理着伤口，淡黄的草药粉末撒在上面，他都不皱一下眉头。

    “我家老头以前上山采药，受伤那是常有的事。”

    大娘解释道，“我这一手疗伤上药的本领也是这么磨出来的。”

    大娘帮沈则缠好严严实实的纱布，拉着楚邀走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看楚邀脸一红，眼神闪躲。

    大娘拍拍她的手安抚着。“没事，自家郎君，没什么好害羞的！”

    沈则自己动手笨拙地披上衣服，“大娘，多谢了！”

    大娘摆手道，“郎君你先休息着，我家老头子快回来了，要去准备饭菜吃食了。”

    楚邀目送大娘除了房门，她长吁一口气。

    没什么好害羞的，楚邀！

    “沈公子，方才大娘说你的伤口晚间还要上一次药，”楚邀僵硬地憋出一句话。

    沈则了然：确实是有点为难了。

    男未婚女未嫁的。

    “楚姑娘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在下自己来也可以的，”沈则神色失落，言语间不愿让楚邀难做。

    “我可以！”

    楚邀嘴快过脑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立马答应。但就是看不了沈则那受伤楚楚可怜却又要强撑坚强的样子。

    难道是心疼？

    京城紫英街，嘉裕医馆。

    清秀的侍女穿过医馆内屋的长廊，在一间隐蔽性优良的房间门口停下。

    “公子，马车备好了。”

    “嗯，来了。”

    叶繁珂有气无力地回应她，打开房门，是一张一张长满胡茬、眼神疲惫的脸，随意披散的衣裳。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被掏空了。

    前不久医馆有几个病人闹事，说大夫给开的药方有毒，他家老母亲服用之后吐了一口黑血，随后陷入昏迷，至今还没醒来。

    给开药方的大夫斩钉截铁地说药方没有开错。

    双方争执不下，差点要闹上衙门。

    最后还是叶繁珂花了点银两，又是派人上门探望，这才把人安抚好。

    这要是出了点岔子，他这医馆招牌也是不保。

    昨日收到消息，一批回京的药材在路上遭遇山匪抢夺，押送药材的人拼死拼活，只守住了一小部分。

    叶繁珂今日正是为这事要出远门一趟。

    “莲心，你帮着大夫们看着点，别再出岔子！”叶繁珂大步往门口赶，不忘嘱咐身后的小侍女。

    “是，公子。”

    “有什么问题，只说等你家公子回来后再定夺！”

    抛下一句话后，马车绝尘而去，消失在街口。

    白驼山山脚下的春意愈发浓烈，鸟鸣声清脆动听。

    沈则在山脚下的村子里休养了两天，伤口已然大好，只剩下一条淡红色的伤痕。后面每次换药都是楚邀亲力亲为，大娘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指点。

    看着楚邀越发熟练的模样，大娘眼里都是欣慰满意。

    “这小娘子真是心灵手巧，只看我换过一次，便学会了。”大娘看着沈则左肩上包的纱布，赞叹不绝。

    楚邀被夸得不好意思，脸上红红的，“大娘，您就别打趣我了，我也是照葫芦画瓢。”

    眼神落到沈则的脸上，她看着沈则的眼睛，那里面是平静柔和，带着赞许。

    “多亏沈……我家郎君脾气好，弄疼了也不曾责怪。”楚邀见沈则突然皱眉，连忙改口。

    差点叫成公子。

    沈则利落地穿好大娘给准备的粗布衣裳，没有过多的装饰，衣服布料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却衬得沈则更加飘逸出尘，连带着身上的衣裳也超凡脱俗。

    沈则朝着大娘行礼，“大娘，多谢您这几日的收留和照顾，我们还要赶着进山去寻药，就不多叨扰了。”

    楚邀站在沈则身侧，也向大娘投来感激的眼神。

    大娘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感慨之余，柔声道：“大娘这里也没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不过大娘知道，多行善事，总会有好报的。”

    大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向另一个房间，径直走到床榻后方的柜子。

    “娘子，郎君，这是我老头子进山采药这么多年，花费不少心血精力绘制的地图。”

    大娘将手中的羊皮卷轻轻递给沈则。

    “这白驼山分为内山和外山，内山以山中的白驼山谷为界，过去就是内山。”她无奈道，“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是担心那内山中有传说的瘴气，所以只敢在外山采集需要的药材。”

    “这地图虽然详尽，但也只是记录了外山的地形和一些药材。你们若是要去那内山，大娘还是劝你们不要去。”大娘叹叹气。

    “那传说中的瘴气，会取人性命，轻则七窍流血，重则全身腐烂，痛苦至死。”

    楚邀虽早就听长老说了山中有瘴气，但还是为大娘的一番好心而感动。

    “大娘，多谢您的提醒，但是有些东西是比自己的命还要珍贵的，所以……”

    楚邀表情诚挚。

    沈则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他眉头一挑，静静地看着跟大娘说话的楚邀。

    走出村口十几米后，楚邀终于忍不住发问，“沈公子，你为何要说我们是一对夫妻？”

    沈则抬眸看着远处的马车，轻声笑了笑。

    “做有些事，合适的身份更让人相信。”

    楚邀内心的悸动嘎然而止。

    她想多了。　　

    黄沙遍布的道路，浓烈的杀气裹挟着，静得骇人，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叶老板，真是稀客呀！”

    道路上方是一座山，被浓密的枝叶覆盖，十分隐蔽。不细看根本不知上面有人埋伏着。

    “沙沙……”

    一阵窸窣声，树林窜出几个高大的男子，旁边的几处树丛也埋伏着不少人手。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脸横肉，面色带着几分阴鸷，不怀好意地笑着招呼面前的人。

    叶繁珂见着面前这个无耻又狡诈的人，眉头蹙了蹙。

    这一批药材，原本是要屯留在馆中，为春季防疫做准备的，却被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半路劫走。

    可恶！

    叶繁珂心中压制不住怒火。

    “呵呵，我当是谁来迎接我呢？”

    叶繁珂眼底蒙上一层冷意，“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话音刚落，叶繁珂双足一顿，身子轻盈如飞，轮动手臂，祭出一柄长剑。

    剑身轻颤，散发出阵阵气流。

    还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中的山匪首领，看到叶繁珂突然迸发的杀意，上扬的嘴角僵硬，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咬牙切齿道，“叶老板，你这是做客的态度吗？”

    首领也不是吓大的，见叶繁珂分明是想将斩而后快，他挥手示意着身后的兄弟们。自己脸上也是一片很色，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货是他的！人他也要杀了！

    一时双方气氛僵持，叶繁珂这边只他一人，看上去是寡不敌众。

    “兄弟们！好好招呼他！”

    山匪首领大吼一声，抽出身后早就藏好的长柄斧，嗷嗷大叫飞速地朝叶繁珂冲来。

    叶繁珂眸中厉色一闪而过，浑身杀意爆发。

    送上门来的泄气包！

    他催动身前的长剑，手中捏出法诀，那长剑刹那间幻化成无数支利剑，全部指向地面上狂奔的山匪众人。

    “嗖——”

    数剑齐发！带着呼啸的风，径直刺向山匪！

    冲在最前面的山匪小弟见势不妙，忙慌用手中的铁剑挡在身前。但是那利剑带着杀意，来势汹汹，根本不够他挡！

    “啊——”

    “老大！救我！”

    “老大快跑！快！”

    只一瞬，哀嚎声不断，冲在前面的山匪都招架不住，纷纷倒地，话还来不及说完，就咽气了。

    黄沙道路很快被鲜血染成鲜艳的红色。

    山匪首领头皮发麻，他的双腿好像被千斤重的铁链拽住，轻易动弹不得！脸上的惊恐之色尽数显现，嘴上却还不认输。

    “你！竟是深藏不露啊，叶老板。”

    他一改之前嚣张狂妄的语气，语气颤抖。

    叶繁珂眼角泛着血红，这些人根本不够他杀！不过瘾！烦心事太多了，就拿你们来泄愤吧！

    “现在我来招呼你吧！”叶繁珂薄唇轻启，将长剑收入袖中。

    他看准机会，猛然冲向山匪首领，出拳迅速，快如闪电。

    “砰——”

    快出残影的拳头带着呼呼的声响，掀起阵阵狂风，打在山匪满是横肉的脸上！

    “啊——”山匪首领来不及感受痛楚，嘴中已全是血沫，牙齿也飞出来几颗。

    叶繁珂不等他反应，快速抬起长腿，当胸又是一脚，狠狠地将山匪首领踢飞几米。

    首领在他强横霸道的内力下，飞出好几米，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记才停下。此时他已经意识模糊，几乎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响声。

    叶繁珂敛去身上的戾气，一张妖媚俊逸的脸突然凑到他的眼前。

    “好孙子，快告诉爷爷，药材藏哪儿去了？”

    山匪首领这才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惹上了不该热的人，给信的小弟也没说这个人有这么深厚的功力啊！有没有人来救救他！

    但是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活命要紧，什么药材、钱财他都不要了！

    “爷……东西都在我那山寨的地窖里头，”山匪首领虚弱地口齿不清，求生的本能让他打起精神，“只求爷爷放我一马！这条小命都是您老的了！”

    “地窖里？”

    叶繁珂狐疑地看着山匪首领，眼底浮起一丝疯狂，“若是没有呢？”

    山匪首领一惊，眼珠子滴溜一转，忙改口道，“我……”

    话音未落，叶繁珂修长白净的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轻轻一拧，“咔哒。”

    利落地塞入一颗黑色小丸，对着首领的下巴猛地一击。那首领便昏死过去。

    “若是没有，你的山寨和你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