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新娘
发布:2024-03-17 18:49 字数:1940 作者:天阅短篇
祠堂威严耸立在后山悬崖峭壁之处,远观就会发现,祠堂就像长在大山上一样,与赣南的巍巍大山融为了一体。
祠堂前面的四排木架窗户,黑黢黢,就像是怪物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俯看着山下的村庄。
祠堂最中间是大堂,东西各两间厢房,东边那一间是族人开会议事用的。西边那一间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
一般来说,祠堂的大门是不常开的,只有逢祭祖的时候,村里人才会打开那扇陈旧的朱褐色大门。
对于我们小孩来说,长年不开的祠堂不仅意味着神圣,更是弥漫着一种未知的恐惧。
而这恐惧又催生着我们,去窥探祠堂的神秘。
每当西厢房亮起火光的时候,总让人有着一种无来由的害怕,那种飘荡的烛火,如鬼魅一般飘摇。
有灯火的深夜里,还会从祠堂发出阵阵尖叫和嘶喊。
我们小孩子使劲捂着自己的耳朵,钻进被子假装听不见;大人们故作轻松,呵斥我们瞎说,却也难掩眼中的神情。
或悲伤,或惊悚,或漠视不已。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祠堂西厢房的火光亮起,又一个鬼火新娘在我们村出现了。
1、
我们这属于赣南支线的下河沿,村的名字就叫下河村,一个在地图上死活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是,我们下河村也曾经风光过,我们村曾经是古徽州茶叶的原产地而闻名遐迩,也是在那个时候,发了点财的族人想建立自己的族谱,开宗立了祠堂,一时间也是风光无两。
不过,这都是过去时了,自从“长毛叛乱”(太平天国起义)以后,村里有钱的人家跑的跑,躲的躲,“长毛鬼”一通烧杀抢掠,就剩下一堆瓦砾。
唯一没有被毁掉的就是后山那个祠堂。
与祠堂一起留下来的,还有一个传说。据说,当年躲避战乱的茶行富人走得着急,金银细软带不走,索性把洋元倒在了村里的茅坑里。
村里人还说,那个富人家里的银元实在是太多,一直倒了十八个茅坑,才倒干净。
而祠堂之所以没有毁,并不是长毛鬼仁慈,而是长毛鬼来也匆匆,走也匆匆,本来是给祠堂放了一把火,却被一场大雨浇灭了。
而村里原先的那批人,死得死,走得走,旁支亲戚剩下的也没几个了。再后来,村里又来了一伙不知从哪儿来的逃荒者,两帮人依附于这个祠堂,也就这样繁衍了下来。
这些人就是我们下河村的祖辈们。
至此,下河村每一届族长的任务就是,一是延续宗祠血脉,二是寻找那十八个茅坑的银元。
寻找银元,这个好理解,哪朝哪代,无论是什么人,干任何事情都是需要钱的。如果能找到大笔的银元,自然是每代族长的夙愿。
但延续宗祠血脉,这个真不好理解,毕竟后来的人和之前的人都不是一个祖宗,有什么好延续的。
我觉得这就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用来粉饰门脸的,起码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的先祖曾经风光过,牛得很呐。
毕竟这么大的祠堂,雕龙画凤,也曾经是村里兴盛过的象征。
但二狗子不这么认为,他每天只想找到那传说里的银元。二狗子很少待在家里,每日就奔波在后山上,不放过任何一个隐秘的角落。
反正他也没事干,他爸,也就是村里的族长,也不怎么管他。
二狗子总是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大毛,等我们搞到银元,就离开下河村,去镇上,去县里,怎么样?”
“你舍得离开你家里吗?”
“有什么舍不得,我爸根本不管我,他的心思都在我弟弟身上。”我无言以对。
没错,二狗子虽然是族长的长子,但却不怎么像他爸,他爸却不怎么待见他。家里有点好东西,二狗子他爸都给了小几岁的弟弟。
村里就我和二狗子玩得最好,因为我也不太像我爸,我爸也不怎么待见我,村里别的小孩都说我们是鬼火新娘生的娃。
就因为这个,村里的小孩都不愿意和我玩,我却不敢拿这个问题回家问。在我还不怎么懂事的时候,有次我回去问我爸妈,“为什么别人叫我是鬼火新娘的种?”
我妈眼眶一热,泪珠就掉下来了。
我爸立刻就火了,恶狠狠地对我妈说道:“你没事就会哭哭啼啼的,再哭就给你送回祠堂去。”
只要我爸说这句话,我妈立马就止住了泪水。
我爸在训斥我妈的同时,也拿那双凶恶的眼睛盯着我。
我马上就懂了,得跑,再不跑,一顿皮带炒肉就会少不了。
所以,鬼火新娘这个话题在我们家是一种禁忌。
但我和二狗子之间,却是无话不谈,但始终对于“鬼火新娘的种”这几个字不能理解,二狗子比我还惨,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好歹我还有个姓,叫王大毛。
“鬼火新娘”不让问,那就不问了。小孩子忘性也大,别的小孩也不跟我俩玩,我和二狗子就想,一定要找到银元,找到了,看谁还敢小看我俩。
我俩的心思就都在找银元上了。
2、
谁能想到,二狗子有一天会因为找银元而失踪。
最先发现他失踪不是我,更不是他的那个爸爸。
而是他跛脚的奶奶。
虽然二狗子不受他爸妈待见,但他那个奶奶却异常地对他这个长孙非常好。
周日的中午,天气热得不行,蝉喘雷干,我自己浑身发烫,热汗一阵又一阵,喝几口凉水也不顶用。
家里也没人,我迷迷糊糊地就在家的凉席上睡着了。
突然之间,我的额头被人用拐杖使劲敲了一下,疼得我顿时从迷糊中醒来,跳了起来。
大骂道:“哪个狗日的在打我?”
“你骂哪个,小崽子嘴里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