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年少情深也最终会落得一个爱别离苦的地步。

    记忆中的少年立于骄阳下，坚定地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爱意。

    而那份独属于我的茉莉花香，也渐渐被各种各样的香水味掩盖。

    纪凌初，你终归是负了我！

    1

    在二十九岁生日那一天，我检查出了骨癌。

    窗外雷声轰鸣，闪电劈开黑色的幕布，暴雨倾泻而下。

    我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眼神空洞。桌子上放着保姆做的长寿面，还有我的病历诊断书。

    张妈给我披上毛毯，“太太，您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按我们家乡的习俗，生日吃长寿面，佛祖会保佑您健康长寿的。”

    我恍惚一阵，长寿么？我只怕是活不长了。

    “凌初呢？他今天回来吗？”过了许久，我开口问道。

    张妈双手无措，围裙角被揉成一团，似乎在斟酌用语。

    答案显而易见，我不应该明知故问地为难她。

    “先生他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今晚不回来了，吩咐我照顾您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从沙发上起来，把病历单扔进垃圾桶。

    骨癌使我全身疼痛，而雷声一响，我便忍不住颤抖，我知道，这将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2

    距离我诊断结果出来后的一个星期，我终于见到了纪凌初。

    医生在电话里强烈要求我尽早住院，接受化疗，而院子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的思绪便不由自主飘到了正徐徐走进来的人身上。

    我赶紧在纪凌初从背后抱住我之前挂断了电话。

    “跟谁打电话呢？”纪凌初把头埋在我的脖子处，他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让我眉头一皱。

    我轻轻回答，“一个朋友。”

    “哦？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女生，我的大学室友。”

    纪凌初得到满意的答案，笑出声。同时把我的身体转过来，吻上我的嘴唇。

    我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内心自私地想要时间停留在此时此刻。

    当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衬衫领口的那一抹鲜红的口红唇印时，美好的幻境忽地破碎，碎片割裂我的五脏六腑，鲜血汩汩流淌。

    纪凌初放开我，眼里是无尽的温柔，“最近太忙了，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好好陪你。到时候我们就去海边旅游，你之前不是总说想要去海边么。”

    我笑着点点头，应声说好。

    3

    几天后，我在梳妆台看见了属于纪凌初的结婚戒指，我自己的那枚也因为日渐消瘦而在手指上松松垮垮。

    戒指已经不合适了吗？就像我们。

    我拿着戒指出门，让司机送我去公司。

    看着不断向后倒的树木，我的思绪也逐渐拉长——我和纪凌初二十二岁结婚，婚礼举办在大海边，他穿着笔挺的西服温柔地注视着我缓缓走来，在司仪的话音下，我们交换结婚戒指，多合适啊，这可是我们专门定制的。

    场下的亲朋好友发出欢呼，纪凌初抱住我，耳边是他因为紧张而显得微微颤抖的声音，“我终于娶到你了！”

    思绪随着车停下而被迫中断，我知道这个习惯很不好，我不应该靠着回忆度日，可我又还剩下什么呢？

    正值夏月，一阵暖风吹过，我却拉紧身上的毛呢外套，病魔使我越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凭着记忆，我在办公室下一层出了电梯，径自从楼梯走上去。

    太快的到达，我怕接受不了有些事情的发生。也许正在发生，也许刚好还没发生。

    一层是二十格阶梯，却让我气喘吁吁。

    我在楼梯口休息了好一会，拉了拉不平整的衣角，向目的地走去。

    办公室门关着，我敲了两下，打开。

    显然他们被我的突然来访吓坏了。应该是秘书吧，年轻，漂亮，微卷的长发，明艳的口红，修身的包臀裙因为女孩慌忙地拉扯而留下褶皱，领口的纽扣还没来得及全部系上。

    而我的丈夫，这个占据我大部分生命的男人，正慌张地收拾仪容。

    纪凌初还没看见来人，语气愠怒，“谁让你进来的！”

    我走上前，把戒指放在办公桌上。

    “你的戒指落在家里了。”

    纪凌初抬头看我，沉默不语，眼里的情绪我分不清。

    我轻轻一笑，反而释然，亲眼所见总比我始终不敢确定的猜疑好得多。

    我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支撑我胡思乱想了。

    “你继续忙吧，我回家了。”

    话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分不清哪里开始痛了，是四肢脊柱？还是心脏？也许都有吧。

    有一些还记得我的老员工跟我打招呼，可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了。

    公司的模样倒没有改变，想当初，我一个一个去谈合作，拉投资，终于创立。在我们的努力下，它也可以跻身上流。

    “阿意，你别去公司了吧，每天这样连轴转，我太心疼了。”

    我答应了纪凌初，安心待在家里。

    当时的他对我是真的心疼，我那时年轻好胜，事事要做到最好，忙碌的工作生活让我总是生病，也许现在的身体结果也是对我的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