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的课程，放学值日完，墨蓝色渲染了云层和天空，浪漫主义的天，让人心驰神往。

    卢苍术背着书包开始向校门跑去，操场上很热闹，难得可以尽情打球的一小段时间，和朋友随意交谈着一天的八卦，但是都和他并没有太多关系，在他看来，能在一个不错的高中里学习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所以他只想好好读书，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跑到站台，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背影正和旁边的女孩子说说笑笑，时不时的轻锤对方，又时不时的靠近耳边轻语，他停在站台另一边，男孩不愿意被那个熟悉身影看到，刚想偏过头，碰巧，女孩转头看车时，和男孩对上了眼，于是和旁边的女生走向卢苍术。

    “挺巧啊，好同桌，你刚刚是不是看见我了，怎么装没看到，是不是想跟踪我呀。”

    “怎么可能，在这里等车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吗，那你是不是刚刚偷看我了啊。”

    “哈？没有 ，我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

    “珂薇，他是？”旁边一个麻花辫女孩看着卢苍术，发出了疑问。

    “就是他啊，我那个同桌，那个不懂得好好感谢我的好！同！桌！”女孩咬了咬牙。脸上带着小小雀斑的女孩带着好奇心的眼神看着男孩，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陈珂薇的朋友，裴心，是二班的。”

    “你好，你好，我叫卢苍术，五班。”

    “我知道你是五班，你和珂薇一个班嘛。”女孩很自然地和男孩交谈着，散发出一种自信，大方，相比之下男孩很僵硬。

    “裴心，我车来了，我要走啦，拜拜。”陈珂薇打破了卢苍术尴尬的境地，跟在人群后面上了车，在前门向裴心晃了晃手。

    “嗯？等会，她上的是几路车，怎么回事，怎么和我是等的一辆车，真这么巧？”男孩惊讶地看着女孩上了车，还是不情愿地跟着走向车内，不上这辆等下一辆就又迟到。

    陈珂薇并没有发现他，丢进去零钱就走向了后排座位，一抬头，又是那个熟悉的面庞，只见他笔直地站在前面，也不移动视线，手握住扶杆，就盯着窗外。

    女孩知道，他肯定看见自己了，不然不会那么紧绷着，不自然的身体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于是女孩背上书包，走到卢苍术身旁，也握住了扶手，女孩能感觉到，男孩瘦削身体绷得更紧了一些，更是不敢往旁边乱看。

    “噗嗤。”

    “咳咳，同学，你怎么还跟着我，在学校还没有和我待够吗，都追到车上来了啊，还想跟我一起回家啊。”

    男孩没有回答，还是望着车窗，只是脸上红透了，耳朵也烧了起来。

    女孩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和男孩并肩站立着，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着，看着车窗外的车流，人群，花丛，阳光正好，风也轻轻地吹，吹乱了女孩的发，吹动了男孩的衣角。

    公交快到下一站时，卢苍术问道，“那个，你家在这个方向吗？”

    “不是，我今天是去看我姥姥，那天晚上也是去看姥姥，我下去买点东西就碰到你了。”

    “哦，这样，那个，我下一站下车了。”

    “诶，你家是在这站吗，小区不是还要往前坐两个站吗？”

    “我还有事，就在这下了。”

    “那好，明天见。”

    下了车，男孩看到陈珂薇向他晃了晃手，车走后，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经历，竟然比月考还让男孩紧张，还好后面没有说什么话。

    男孩这么想着，但心中不免又有点失落。

    整理了一下情绪，把这些抛在脑后，向着书店跑去，可气喘吁吁的卢苍术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路灯下书店发出的微光，等跑到书店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着。

    男孩不记得昨天店长说过今天要关门，挠了挠头，环顾了四周，发现门口桌上的盆栽压着什么东西，凑近发现一封信被压住了一角。

    “卢苍术启”

    “有事，暂停业三天，工资照发。”

    无奈，男孩只能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向小区走去，天气已经渐渐转暖，那些冻住的东西都融化了，男孩其实很喜欢那些东西，冻住的花，叶，都成了不一样的风景，厚厚的冰包裹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等到已经看不见了，不自觉有点可惜。

    男孩独自走在不见人的河流边，月正明，空气十分清新，让卢苍术想在这浅浅的河边坐一会，他知道，今天那个男人不在家，这是难得的时间，可以不思，不想，只是坐，坐到花开，月圆，花落，月缺。

    突然脑海里闪过那个背影，想起女孩早上羞红脸的模样，心中有着莫名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何况她误打误撞还帮自己当上了职位，尽管女孩说的是“报复”，没来由得回想到女孩发丝的一抹香味，卢苍术抬起头看着缓慢流淌的细流，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入河中，溅起一片水花。

    “卢苍术？”

    男孩回头看向声音的源头，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平头男孩，正穿着一件汗衫，脖子搭块毛巾，大口喘气，看到男孩转头才停下脚步，慢慢走了上来。

    “啊，林层，你怎么在这？”男孩有一点惊讶，随即转为欣喜，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儿时的伙伴会在这里出现，立马起身，拍了拍裤子，迎了过去。

    “我跑步呢，从那边一直沿河跑过来的，你不是还住在前面的小区吗，怎么在这里，前面还有段路诶。”林层擦了擦汗，披上了外套，指着河流的一边，手搭着卢苍术往前走着。

    “我放学都来这打打工，今天突然说有事，就直接关门了，你不是转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嗨，家里突然出了一点事，本来早就说要搬回来的，但是我爸妈非说要等到我读完那个学期再转，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我啊。”

    “去你大爷。”虽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难以掩饰。

    “走，我请你吃烧烤。”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慢慢朝前走去，坐到一个烧烤摊上，看见一个年有六十的老人正忙活着烤炉上的串。

    “怎么样，没有我的日子，是不是很孤独啊，不会被别人欺负吧，是不是找女朋友了啊，甜甜蜜蜜的校园生活，完全忘了昔日老友的我。”林层一边说着，一边撬开了啤酒盖，十分娴熟。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偷啤酒喝，醉在小区大门口，一堆人围着我们，硬是把我们两个叫醒了，回去就被一顿打，我还不服我爸，我说，还不是看你老是喝，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难喝得要死，下次给我我都不喝，然后又是一顿揍。”

    “哈哈哈哈哈，记得啊，我妈当时还……”男孩说到这，停顿下来，眼神暗了下去。

    “阿姨她……”

    两人沉默，只听见烤串在火炉上烤得嗤嗤作响。

    “来，你们的串。”

    “来来来，吃串吃串，诶你还没说你有没有谈女朋友，快说说，喜欢的女孩有没有啊，我给你参考参考。”林层给卢苍术拿了一串，自己也拿一串吃了起来。

    “哪有啊，我没有那心思。”

    正说着，男孩又听见了那个声音，“我幻听了？怎么可能又是她。”

    果然，男孩回头看去，陈珂薇正抱着一沓饮料放下，女孩撸起袖子，小臂上的肌肉微微突出，披下来的长发也扎成了丸子头，因为用力的原因，脸很红，发梢被汗水打湿，贴在了一起。

    “哎哟，谢谢囡囡，快歇一会，不是让你放着我来的吗，让姥姥心疼死了。”那个老人快步向着女孩跑去，拿出纸巾，帮她擦了擦汗。

    “嘿嘿，姥姥，我厉害不，就这点东西，我还能再搬十个来回。”陈珂薇捏着拳头向老人展示。

    “厉害厉害，快歇着吧，我还烤着串呢。”老人说着这句话的同时，转过了佝偻的身躯，只是眼中的心疼与莫名的其他情绪溢了出来，这些眼神让佝偻的身躯，更苍老了几分。

    “诶，你吃啊，看什么呢？”林层转身顺着男孩眼神看去，只看见一个女孩穿着三中校服，揉着酸疼的手臂。

    “这不是你们学校的吗？你见过？”

    “嗯，我同学。”卢苍术的眼神回到了烤串上，盯着桌上的铁签，没有再应林层的其他话。

    看见女孩起了身，把刘海向后捋了一下，又轻轻揉了揉小臂，一个一个摊位的收着啤酒瓶和铁签，再弄湿了抹布打扫了桌子。

    女孩在学校里总给人充满着活力，青春的感觉，这总能让人忽视女孩四肢的纤细，她很白，但是似乎太过白了，白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她被水冻红了双手，男孩晃过神来。

    烧烤摊，年过随心所欲不逾矩年纪的老人，双手被冻得发红的纤细少女，和瓶瓶罐罐的啤酒瓶，迷了双眼的浓烟，旁边吃着串划着拳的客人，怎么也成不了一幅美好的画面。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在这个天气还要串，为什么这个女孩还要在这里受这种罪，卢苍术觉得很难受，双手不愿意再拿起这份串，这份串和这张干净的桌子已经成了一根刺，狠狠地刺入了他内心。

    很多年后，林层再次提到这件事时，卢苍术还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他们不知道，这是男孩自己也曾经历过的，在黑暗的十四五岁时，他曾经在黑暗的日子爬行，不被任何人接受，冻手的水，酸疼肿胀的肌肉……都是他们不得不做事，因为有着同样的经历，所以更能懂得这些痛苦与无奈。

    在林层十分惊讶的目光中，男孩下了很大决心，起了身，缓慢走向了女孩，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凭那份感觉，只是想要走过去，那便走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那个，陈同学，我帮你吧。”

    在女孩猛然抬头，错愕的表情呈现在脸上时，男孩已经低身把空的啤酒瓶放入了女孩脚边的塑料框中。

    等到女孩反应过来，卢苍术已经转身到另一个桌上收起了啤酒瓶。

    “喂，你还真想跟着我回家啊。”

    这个季节，冻花，冻叶，还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