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笑继续说：“赵明儿是坠楼死亡的，她死前最大的心愿是回到父亲身边，所以她人现在应该在天台，我们得送赵明儿回家。”

    叶闻诺：“天台…是当年她父亲和人贩交易的地点。”

    莫言笑：“我们走吧。”

    说罢，她转身往楼上跑去，叶闻诺紧紧跟上，02原本没精打采，见她们突然动身，抖擞精神，急忙追了上去。

    …

    月光隔着玻璃，从窗外照射进楼梯间的台阶上。

    嗖嗖，嗖嗖，快速穿行过去两个人，哦，还有一个球。

    光留在莫言笑的一侧脸颊，月光渡上了一层淡灰色的暗光，她拉着叶闻诺的小臂，飞快地跑在旋转楼梯间。

    “人搞清楚是谁了，但倘若赵明儿真的在天台，我们该怎么送她回家？那可是19楼。”叶闻诺说。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上去了再想办法。”

    莫言笑精明地冲她眨眨眼。

    此时，楼下“捉鳖部队”已经进行到五楼了，二人腿脚很快，已经快到十六楼了。

    很快，两人一口气跑到了19层，叶闻诺面不红心不跳，莫言笑却觉得要死了。

    叶闻见她体力不支，哼道：“怎么？需要背你吗？”

    莫言笑喘着粗气，“哼，少小看人了，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死鸭子嘴硬。”

    天台的门上着锁，莫言瞅了眼那只拳头大小的“深宫大院”锁，犯了难。

    叶闻诺面无表情，朝后退几步，突刺上来，飞起一脚！

    砰！

    断了。

    “雕虫小技。”叶闻诺拍拍灰尘，飒意道。

    “好好好，你强你强。”

    莫言笑无奈摇头，心说幼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天台的门。

    刹那间，一股呼啸而来的风，胡乱吹啸，拍打在二人的脸上。

    披散的发丝，一下扬到了天上，漫天的星光映在莫言笑的眸子里。

    叶闻诺解下自己的皮圈，借给她。

    “谢了。”莫言笑略感意外，伸手接过。

    她看到，对方原本飒爽利落的低丸子头一瞬松散开来，额前凌乱的碎发随风飘扬，从原本的严肃谨慎中，增添了几分锐利和张扬。

    够张扬，莫言笑心说。

    天台四周有齐腰高的护栏水泥墙。远处，城市灯火阑珊，一眼望去夜空浩瀚。

    苏笑将手搭在护墙上，撑直胳膊，凭栏远眺。

    “真高。”

    叶闻诺环顾四周，指道：“在那。”

    顺着手指的方向，莫言笑发现了一个躲在角落的小女孩，正直勾勾地瞧着她们。

    她试探性地打招呼：“你好。”

    “请问你是赵明儿吗？”

    赵明儿点头，脸色无奈地看着她们，说道：“哎，又来一个。”

    哦不，两个。

    “你好，新的可儿姐姐。”

    她特意打量了一下叶闻诺：“你好，没见过的大姐姐。”

    莫言笑蹙眉，“新的…姐姐？”

    赵明儿：“对呀，你不是上一个可儿姐姐吧，你们只有脸一样，是又换了一个人吧。”

    莫言笑见她什么都知道，便蹲下身来，“你说的没错，小姑娘，那请你告诉我，上一个可儿姐姐，她后来怎么样了？”

    赵明儿：“她死了，我亲眼看到的，她一共死了两次，第一次，我看着她被坏人带走了，然后，我听到了她的惨叫声，第二次，她勇敢了很多，但是和我一样，摔下去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赵明儿抱着自己的脸，“新姐姐，你能到这里来，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不要再继续了，很危险。”

    莫言笑：“谢谢你的关心，”

    沈追月偏头，小声在她耳边道：“所以，她说的上一个玩家是602号吗？”

    她沉眉：“恐怕是了。”

    莫言笑把目光转向远处的红风筝。

    她想了一下：“那个风筝，你认识吗？”

    赵明儿点头：“那是父亲亲手给我做的。”

    “你想家了吗，想不想回家？”

    赵明儿沉默了。

    “不想。”

    叶闻诺：“真的？”

    “嗯，为了帮我，前面的姐姐们都死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告诉她们我想回家，也许她们就能活下来了。”

    莫言笑：“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赵明儿：“是的，别墅大门被玻璃墙挡着，我无法独自离开，但一个穿着黑白色西装的大叔告诉我，那个叫许可儿的姐姐能够送我回家，其他人都做不到，他让我在这等她，她会来找我，但是，当我好不容易等到她时，坏哥哥杀死了她，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再见面时，那个姐姐就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所以你才不想回家？”

    赵明儿沮丧地低下头，“我觉得是因为我无理取闹的要求导致的，所以躲到这里，我想这样，也许姐姐们就能活下来了。这里毕竟是我最后一次见父亲的地方，所以…我愿意永远待在这里。”

    说着，赵明儿低下了头。

    莫言笑忽然拉住她的手，“这不是你的错，赵明儿，你不用自责，杀死她们的那个男人，终有一天，我会把刀磨亮，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赵明儿摇摇头：“太危险了，大姐姐别去。”

    “别担心，我现在当然不去，因为还没有能力，可是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办法，那就自然会有这样的责任，就算不去打败坏人，坏人也会找上来。”

    叶闻诺看着莫言笑的背影：“…”

    “不说这些了，小姑娘，你父亲还在家里等你，我们送你回家吧。”

    听到父亲两字，赵明儿眼珠子亮了亮。

    “但是，之前的大姐姐都失败了。”

    莫言笑看着她，笑了，“但我们不会失败，因为我们会飞，就像天上的风筝那样。”

    听闻此言，赵明儿的眼里闪过几分光芒，渐渐充满了希望。

    莫言笑：“不过，我们现在还不到起飞的时候，还需要做点准备。”

    赵明儿脸上又多了些许期待。

    “大姐姐，你可不要骗我哦。”

    “不骗你。”

    稳住赵明儿后，两人到另一处说话。

    叶闻诺扫了她一眼：“看你表情，想必是有计划了？”

    莫言笑：“嗯？你怎么知道？”

    “哼，说说吧，你想干什么？”

    莫言笑点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事物，借着微弱的月光，叶闻诺眯着眼才看清，原来是几十米开外一座小山包上有两根电线杆。

    “…”叶闻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摆锤玩过么？我打算用02把电线切断，把断裂的线头叼过来，然后绑到咱俩身上，像大摆锤一样荡过去。”

    叶闻诺：“”

    莫言笑：“那两根电线杆，就是我们重要的支点。”

    “咱们地势高，我目视了一下，差不多能过去，位置嘛，正好能落在那边的一堆稻谷上，应该摔不死。”

    叶闻诺：“…”

    苏笑：“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

    莫言笑：“怎么不说话？”

    叶闻诺非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认识你果然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

    说罢，转身就走。

    莫言笑：“哎哎哎别走，回来回来，别打退堂鼓啊，我们都到这一步了。”

    “放开我，你就是个疯子。”

    她吐吐舌头，“哎呀不小心死了可以复活嘛，怕什么，你身为人民警察的觉悟呢，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

    可不能让她走，系统刚刚出了新规则，两个玩家如果只活一个或只有一个逃生成功，都算失败。

    “什么叫不小心死了还能复活？你不看重自己的性命，我惜命行吧。”

    赵明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们二人。

    “喂，那孩子看着呢，你快装一装啊，不然她不信任我了。”

    “别说她了，我也不信你，好意思说，什么馊主意，我才不要跟着你跳楼。”

    “你分明就是害怕了。”

    叶闻诺：“说的好像你不怕。”

    莫言笑得意昂首，“我小时候调皮，自然不怕。”

    她闭眼摇头，“但我不行！我，我以前上学时候，被同学从高处恶意推下栏杆，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恐高，虽然这些年我经常站在高处锻炼克服自己的恐惧，但你让我跳楼…我做不到。”

    说着，她走到天台边缘目量起来。

    这是一座瞧上去不太俊秀的小山包，没有名字，无名小辈，坐落在一片花枝招展的别墅中间。

    而它唯一出彩的地方，是凭自个儿经年累月“长”出的身高。

    它自强不息，努力高过了所以人类的造物。

    但是，有一座别墅，是它仅凭自己的高度，也无法超越的仅有。

    那就是欧阳家的“金鬃卧狮”。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为了彰显地位，欧阳家的别墅从一开始，便将根基建立在了一片略微凸起的地面之上。

    它站的高，建的也高，小山坡和它两厢一对比，立刻吃了亏。

    也正是这一点小小的差距，成为了莫言笑打定主意，认为这险值得一冒的主要原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山包那些年不知经历了什么，形貌奇特，被劈了一半，只剩下了呈不规则的半圆形。

    半圆的横截面，头顶有两根电线杆，它们向截面倾斜着，挤兑在一块儿，像蟑螂的两根触须。

    稍一不留神，就会觉得这小山包也许真的会像蟑螂那样爬过来。

    再往远看，谷堆堆积的一角又一角，她们最终会落到那里去，然后得到缓冲，最后九死一生活下来。

    欧阳家的别墅天台，小山包，谷堆。

    三点一线。

    这便是s级难度的逃生路线。

    叶闻诺低头往楼下瞅了一眼，立时不自觉的腿都颤软了。

    凉风习习，唤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

    “不，我做不到，我这些年已经很努力去克服了，但你让我高空摆锤，我，我不要！”

    莫言笑见状，连忙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急道：“闻诺，抬头往远看，不要往下看。”

    叶闻诺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恐怖的高度，内心也立刻平静了。

    莫言笑把她转过来，让她对上自己一双湛蓝的眼睛。她的眼睛如同刚挖的两口新井般，清澈氤氲，充满鼓励地看着她。

    “往远看。”

    叶闻诺不确定地看向远处，一片璀璨夜景映入眼帘。

    “很繁华…”

    莫言笑点头，掷地有声道：“是啊，很繁华，若我们跳过去了，这片繁华将会属于我们，若我们望着脚下迟迟不敢跃出那一步，欧阳哲就会杀了我们，然后时间重置，你我将失去记忆，回到原点，不再相识。老实说，我不想失去你这个队友，尽管认识时间不长，但我不敢一个人去面对欧阳哲，至少身边有个你在，我稍微安心些。闻诺，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吗？越是害怕，越要勇敢面对，然后不断反杀回去，越怕就要越狠，不然，这样的心理阴影会永远跟着你。这是你教我的，从现在起，我们向彼此保证，我不怕欧阳哲，你也不要怕高，我们都答应彼此，绝对不要被恐惧吞噬，好吗？”

    叶闻诺先是一愣，随即沉下眉目，没有说话：“…”

    “待会往下跳时，你抓紧我，切记不要往下看，要一直看着远处，想着你眼睛里看到的那片繁华，想着自己一定能活下去，但不要去想下面有多高，也不要去想摔下去会有多惨，都别想，落子无悔，绝不回头。”

    莫言笑抓着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相信我。”

    二人相望，沉默良久。

    此时，“大部队”已经进行到第八层了。

    …

    欧阳哲早已等的不耐烦，因为每一楼得到的消息都是均无收获。

    女仆们个个心里暗忖，这人是变成苍蝇了吗，能跑哪去啊。

    欧阳哲坐在佣人给她搬来的鳄皮沙发上，斯条慢理地摩挲着食指上的宝石，心里想的全是待会如何惩罚他那不听话的猫，想到一种手里的黑鞭就嘎吱响一声，绿色的瞳孔就会暗一点。

    大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由于长时间没有消息，他渐渐耐不住性子，更可怕的是，他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无名的恐惧。

    一种马上失去珍贵宝物的惊慌。

    他想起过去的许可儿，虽偶尔对他不顺，与他发生争吵，但从未像最近这样，对他露出那种死水般的神色，活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自从发生那件事……但当时是他太气愤了，他觉得她不忠于自己，既然如此，他得不到，那谁也别想真的拥有她。

    所以他把她扔给了几个手下，虽然事后，他越想越伤心，又泄愤杀死这些兄弟，但是，对他温柔的猫咪，却再也回不来了。

    诺大的欧阳家族，父亲外遇有人，母亲怨恨生了他，因此，他从未真正得到过真正的爱。

    唯独他的可儿，理解他，把他像寻常人一样看待。

    他很怀念过去，很怀念她时不时对自己展露的笑颜，很怀念她为自己亲手羹制的鱼汤，很怀念她依偎在怀中的温度和触感，很怀念午后阳光下同她一起散步的时光，甚至，与她缠绵悱恻时那一声声令人愉悦的娇吟…但是，这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要逃走！

    黑鞭越攥越紧，他的目光又毒辣了些。

    仿佛触电似的，隔着十九层，苏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凌晨温度是有点低，一定是这样。

    头好痛……他的猫咪从来都不会伤害他，更不会伤他这么重，哪怕他那么对她之后。

    他怎么会再对她做那样的事呢，她可是差点杀了他，他心想，他已经意识到错误了，想要补救，想要求得她原谅，可是他等来了什么。

    她让他放她走！她说她想要自由！

    他欧阳哲什么人，看上的东西从来不会放手，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想到这里，眼里的怒气浓重了几分，压的周围人喘气更难了。

    他没有错，错的是这个女人，不知好歹！

    ……

    二人将身上繁冗的女仆装脱下，扯碎成一条一条，一片一片。

    等会把电线断处带过来，用这些棉布包裹住，就可以起到很好的绝缘作用。

    撕拉，撕拉。

    两人沉着眉头，相对无言，默契撕扯着衣服。

    撕拉，撕拉。

    不知从刚刚什么时候起，气温遽然回寒，雾霭沉沉，从天空临近地面，形成了一层笼罩黑暗的白色奶浆。

    一切征兆预示着，这场游戏进入了最后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