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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漫漫
发布:2024-04-27 19:11 字数:1811 作者:天阅短篇
    我去流水线厂里打工给弟弟挣彩礼钱,他却活活打死了我。

    大姐二姐只是指责弟弟手脚没个轻重,还跟爸妈商议要瞒住这事儿,不然家里唯一的男丁就没了。

    杀人偿命,他们不懂吗?

    他们当然懂,只是在他们的眼中,我不是人命。

    我只是他们嘴里的畜生,脚下的蚂蚁,心底的吸血包。

    埋尸当晚,暴雨如注,满身是血的我从土坑里爬出来了……

    1、

    你知道走仔是什么意思吗?

    在我老家,大家都喊我走仔。

    走仔,迟早要走的仔,就是女孩的意思。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我还没有名字。

    村里的人都笑话我,说我一定是爸妈捡回来的。

    望着一抹晚霞,爸妈扛着锄头上了村头。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池塘里自己的倒影,还是有点像的。

    我应该不是捡回来的。

    黄阿伯挽着裤脚拍了拍爸爸的肩膀,「该给走仔取个名字了。」

    说完笑了笑,他是好心的,我知道。

    我挑着水桶回了家,小心翼翼支支吾吾地开了口:「爸妈,我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叫你挑水,搞半天,你就挑了这么点。」

    「你个死走仔。」妈妈边说边用扁担抽我。

    爸爸放下锄头,拿瓢舀了水往嘴里灌,「你做事这么慢,就叫江慢吧。」

    后来村支书来登记户口,我的名字被错写成江漫。

    三点水的漫。

    「江漫,江漫。」我自言自语喊了两声自己的名字。

    心里颇为高兴,终于不用做走仔了。

    可后来的日子让我发现,即使有了名字,人们依旧喊我走仔。

    江漫这个名字大概只存在于户口本上。

    2、

    从小到大,我总是被家人推出去当爸爸的发疯工具,就因为我是走仔。

    爸爸常常就着夜色喝烧酒,喝多了,就打人。

    大姐二姐总是借口在灶屋里做活儿,不出来,自然打不到她们。

    妈妈也被打了,就会拿我撒气,问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娃子,害她在婆家受气被打。

    有时候,妈妈直接把我推到爸爸面前:「打死走仔吧,少个她少口饭。」

    喝醉了的爸爸对着我抽鞭子,那是一条专门编制起来抽人的鞭子。

    农村家庭每家每户都有这种鞭子,用来打小孩的。

    弟弟才五岁,他看着爸爸打人以为那是个游戏,在旁边拍手叫好。

    我不敢掉眼泪,害怕成为下一鞭的借口。

    妈妈给爸爸倒酒,她总是这样卑微地哄着爸爸。

    只因她没能给爸爸多生个儿子。

    在这里,一个儿子是远远不够的。

    起码都得两个。

    可是妈妈生完弟弟后,子宫被切除了再也要不了孩子。

    所以她恨我,恨我不是个男娃子。

    有时候,她也会拉起鞭子抽我两下,说只有这样她才解恨。

    有些人一出生就是个错误,我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我拥有了名字,大家还是叫我走仔。

    我讨厌走仔这个名字。

    走仔不是人,是牲口。

    虽然在村支书的小本本上,我有了名字,可大家还是叫我走仔。

    也许只有叫我走仔,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各种使唤我。

    喊我挑水,一桶又一桶,我瘦小地跟个豆芽菜一样,力气却大得惊人。

    哪有什么天生神力,都是练出来的。

    春天,妈妈拉我去插秧去挑水,秋天还拉我去割稻谷。

    村里的伯伯说:「你家走仔完全可以顶个大人用了。」

    爸妈讪笑不说话。

    大姐红霞总是围着灶屋转,在里面做饭扫地。

    她不喜欢下地里,嫌脏。

    她会说好听的话,爸妈也不强拉她下地干农活儿。

    二姐红梅说自己成绩好,以后可以考大学报答爸妈。

    哄得爸妈笑得嘴都合不拢。

    怎么可能是弟弟下地里呢?

    妈妈下地里干活,都要用背篓背着弟弟。

    那个时候弟弟已经五六岁了。

    我五六的时候已经可以帮家里放牛喂猪了。

    所以我就像个大人一样跟着爸妈下地里干农活儿。

    3、

    天气闷热,一场暴雨快要来了。

    爸爸妈妈张罗着收地里的花生。

    大姐在房间里装肚子痛,二姐说她要忙着做饭。

    爸妈厉声呵斥我赶紧出发去抢收花生。

    我张急忙慌地想要拿件雨披去地里,结果大姐说那件雨披是她亲手做的,不肯给我用。

    最后,我只能在地里淋着雨捆花生。

    一捆又一捆,在地里鳞次栉比。

    我就像个落汤鸡,上下跑着。

    爸爸披着松毛雨披骂我手脚慢,导致花生都被淋湿了,还说晚上一定要打我一顿才解恨。

    这片土地上人们心里大多有恨,恨不公,恨平穷,恨残缺。

    于是我就成了他们解恨的工具。

    当晚,爸爸喝了一瓶几毛钱的烧酒。

    醉醺醺的他将我困在堂屋门口的香椿树上,用藤条抽我。

    喝一口烧酒,就抽我一鞭子。

    嘴里还骂我不知好歹,干活不上心,导致他的花生被雨打湿了。

    我起初不叫也不哭,他就上大劲抽我。

    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我嗷嗷叫。

    妈妈在旁边看着,虽有不忍,但终究还是选择助纣为虐。

    她很清楚,不是我被打就是她被打。

    为什么不是姐姐呢?

    妈妈说过,姐姐不能打,要留着说亲换彩礼。

    打坏了,破了皮相,不好说亲。

    其实还不是她们嘴巴甜,会哄人。

    说以后嫁人的彩礼都给爸妈盖房子用,还说以后就算嫁人了也要攒私己钱给妈妈用。

    妈妈喜欢听这种话。

    生活太苦了,她唯一的盼头都来自己两个姐姐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