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旋即低垂了眼笑道

    “多谢你，请转告将军，妾知道了。”

    我看着卓峰远去的背影，思绪渐渐越飘越远

    我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可手上动作一顿，手炉咣啷一声掉落在地

    “姑娘！”朔月闻声急忙跑过来“姑娘没事吧，可烫到了？”

    我将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

    “无事，收了吧。”

    前两天还银装素裹的院子里，转瞬间就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从晨起就能听见院外忙碌的声音，我靠在桌边专心致志的抄经，这是昨天郡主遣人送来的，说是要在他俩定亲宴祭祖的时候供在灵前，必须要在定亲宴开始前抄完两份，不得假手于人

    我动了动酸痛不已的手腕，想象着寿阳郡主那张刻薄的脸此刻该有多么开怀

    沈忌顺从了她，娶了她中意的侄媳妇，她定是觉得赢了我这一遭，打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毕竟当初沈忌带我进府，她万般阻拦也未成功

    她怕极了她兄长家这唯一的血脉变成一个被美色所迷惑，只知沉醉于床帏的废物

    我直起了腰，将经书翻过一页，还未落笔，朔月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我抬起头看她，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鼓成一个球，我被她逗得笑起来

    “怎的了？”

    “太欺负人了！”朔月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厨房竟连口正经吃食也不给我们，外面那些下人，推说今日府上忙碌，顾不上咱们，让咱们吃两口点心凑合得了。”

    “嗯”我置若罔闻，拖过一旁的汝窑天青瓷盘，用帕子包着捻了一块太师糕递过去

    “这太师糕味道确实不错的，你尝尝。”

    朔月一把接过糕点扔回盘子里，眼眶微微泛红着低声道

    “可是又有谁还记得明日是您的生辰啊，去岁这时候，将军已经推了公务在府里陪您了。”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

    “一个生辰而已，没什么要紧，再说了，我终究只是这将军府的外室，主母来了，我定然是要让位的。”

    我捡起朔月扔下的那块太师糕，放进嘴里，很甜，往日最喜的味道如今却仿若梗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抬头望了一眼窗外，鲜艳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光线透过窗纸映进屋里，团团喜气，全然不似这室内的低沉昏暗

    想着想着，眼眶便泛起一阵酸意，我伸了伸脖子咽下嘴里的糕点，重新执起笔

    沈忌坐在席上，将手中的杯盏一放，眉宇间有些不悦

    “姑母，何必闹这样大的阵仗，连老太妃也请了来。”

    寿阳郡主今日高兴，同身旁的尚书夫人寒暄过后转过头来

    “这是我沈家定亲，自然要风光体面，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瞧瞧，我家阿忌娶了个顶好的妻子，省得她们坊间总拿你那外室说事。”

    说着说着，她的脸色阴沉下来

    沈忌也冷着脸，没有接话，坐在寿阳郡主旁边的成瑶扬起一张笑脸凑了过去

    “姑母不必忧心，阿辛姐姐我也是见过的，性格样貌都是拔尖的，连我都自愧不如，相信我们两个一定能和平相处。”

    寿阳看着贴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心情多云转晴

    “还是阿瑶懂事，你放心，等你和阿忌大婚，姑母定会给你好好操办，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进来。”

    成瑶闻言红透了一张脸，娇嗔着靠在寿阳身旁撒娇，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沈忌冷峻的侧脸，一颗心飘在半空中

    沈忌出身将门，生平最厌烦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场面

    耐着性子做了半晌，寻了个借口便起身离开了前院

    成瑶目光跟着他，满目的雀跃欣喜暗淡了下来

    外间的嘈杂声散了些，男宾基本已经离席，只剩一些女眷徘徊不去

    我收起桌上抄完的佛经，仔细叠好守在桌上一角，坐了一天一夜的腰背无比酸痛，我刚要起身活动活动，外间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成瑶脚步轻快，脸上红晕未散，自顾自走进屋来

    “姐姐今日怎的不出来吃些席面，躲在这屋里多冷清。”

    我站起身，整了整衣摆，朝她福了一礼

    “恭喜永安县主。”

    成瑶一双杏仁眼笑得弯起来，走进前来拉起我的手

    “姐姐就不要打趣我了，我也没想到阿忌哥哥将这场定亲宴看得如此重，竟连宫里的太妃娘娘也被请来观礼。”

    她声音雀跃着，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浓重

    “对了”她正垂眼笑着，忽而说道“姑母要我给姐姐带样东西呢，我差点忘了。”

    说着从门外走进一个寿阳郡主身边的教习嬷嬷，将手中的书册递了过来

    我狐疑地接过来，外页并未落字，我随手翻开一页，脸上一点一点褪去血色

    手中哗啦一声，书页散了一地

    满地一幅幅，竟是男女或躺或坐，衣不蔽体，在行交姌之事，不堪入目的姿势，倒像是花街柳巷才有的东西。

    成瑶哎呀一声捂住脸，一旁的嬷嬷默不作声将书页拾起收好

    “阿辛姐姐，姑母要我与你说，希望你能伺候好阿忌哥哥，多习些坊间的手段也无妨，让他在床帏间舒爽了便好，这大抵也就是外室的作用了。”

    我双手交握，用力掐着手心，没有接话，但我听得明白，这是要我学这些妓子之态，做好供沈忌泄欲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