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死了”

    一句话，如一颗石子打在沉静的湖面，谁也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妈妈转头看我

    我依旧在安静的洗着碗，直到碎片落到地上划伤我的脚-

    秋实喜欢我，在那个含蓄，沉默，牵手都要费尽心思的年代搞得人尽皆知。

    秋实的出现像一颗惊雷划过干燥的天空没有光亮，但响彻一方。

    他是村里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

    邮递员将那张沉重的纸交到秋实手上时，秋实眼含着热泪，他抬头看着我，将录取通知书在我眼前晃了好久。

    阳光穿过我们之间，我们只看得到彼此盈眶的泪眼。

    那天晚上我们依旧相约在那个小牛棚。我们并肩坐着，秋实的手里依旧拿着那张不知被他磋磨过多少次的通知书。我看着上面写的迥劲有力的名字，轻轻抚了抚他的眉间。那里不在愁容遍布，相反仰着兴奋的光辉。

    “娇儿，等我读书回来。我娶你回家”

    “好”这是我第一次给他回应。我勇敢的小心翼翼的回应他。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亮，秋实坐在星星下高举着我们的未来。不止一次的起誓。

    秋实说：他会永远爱我

    坦率而又率真的少年少女的心为命运写下了最后的序章。

    全村人一起为秋实办了一场寒酸的升学宴，土质的泥房。被雨冲刷过的院子，贴着红色的大大的喜字。

    秋实的胸前绑着红红的大花，他站在众多红色的桌子中间，站在许多为他高兴，抬头鼓励着他的乡亲们中间。

    他说：谢谢乡亲们，谢谢阿娇。

    我抬头看着他，眼睛几乎被泪水浸透。他说谢谢阿娇，全村的视线集聚在我的身上。大家笑着，似乎荣誉也有了我的一份。

    依旧记得他无数个备考的日夜，两个人一起待在这属于我们的牛棚里欢声笑语。

    那天晚上的星星似乎格外的亮，秋实站在我的面前。紧紧的看着我，像无数对小情侣分离的前一天晚上似的，我们并肩站着。不再说话，夜幕逐渐降落，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照在我们彻夜未眠的脸上。

    秋实去上了大学，我站在火车站门口看着他背着大包小裹。一切的思念不等他离去便都喷涌出来。隔着行李秋实抱着我，轻轻擦掉我留下的泪珠。

    他说：阿娇，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看着他消失的人海之间。看着火车飞速的从我前面略过。

    我依旧在牛棚里。每天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往外看去。我知道，我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秋实的脚步。

    少年的爱清澈，单纯。

    我以为等待就有结果，所以我日以继日的等待。

    太阳东升西落，昼夜交替。等待似乎没有尽头。

    等了一年终于有了秋实的来信，他要回来了

    2.

    结束等待是第二年的秋天，秋实依旧背着去年的那个书包。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只知道我等的人回来了。我跑到村口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近，从一个小点变成了我日夜思念的人。他变得沉默，头发乱糟糟的。上面掺杂着草屑，我抬手轻轻帮他抚掉。

    “回来啦”

    秋实看着我，他的眼里没有了神，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气度。

    “对不起，阿娇”

    我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泪水“秋实，你有什么错呢。错的是他们”

    秋实的信里说：他的录取名额被人顶替了，他所有的一切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他说他什么都没有了。

    一瞬间，消息像长了脚一样传遍这个本来不大的村子。村民是朴实的他们觉得秋实受了天大的委屈，看着他的眼神中都是悲悯。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像是被击断了肋骨。

    我们原本的婚事被脱了很久很久，我看着妈妈沉默的那双眼睛。

    “为什么？”

    “他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的婚事我都帮你商量好了”

    妈妈看着我，也许是看着以前的自己，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但我爱他。

    “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这是我第一次在妈妈面前失态

    “我以前就是因为他是个大学生才让你嫁给他的。他现在又不是大学生，家里又这么穷。你嫁过去还不是受委屈嘛，我这是为了你好”

    门外闪过一个人影，我回头看是秋实。我忍着泪水冲出去，秋实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红带子。

    瘦削的背影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听见他说“阿娇，我配不上你”

    听见他说“阿娇。我们以后不要在往来了”

    我无法诉说这种感觉，像心被一根长长的针扎透。向外滋着血，一瞬间血浸透我的整个身体。

    “秋实”

    我叫他，他却怎么样都不回头。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秋实。无论是窗外的牛棚，还是夜间高高的山坡。

    那个瘦削的身影像是消失了一般。

    在村子里，秋实的名字成了一个供人娱乐的话柄。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飞黄腾达成了大老板有了钱就忘了父老乡亲。

    3.

    “秋实死了”

    一句话，如一颗石子打在沉静的湖面。谁也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妈妈听着他们的话，抬头看我。

    我低着头，没吱声。眼前越来越模糊，莫名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攥着一样的痛

    “我发誓我要娶阿娇，给他一个好的生活”

    “阿娇最美了”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划过我的心。

    眼前似乎都是秋实拿着录取通知书冲着我摆手的身影。

    “怎么死的？”有人问

    “好像是去城里老板不给工资，最后要工资的时候被人活活打死的，你说这秋实这一辈子也算是熬出头了”

    这一瞬间，谁也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楞楞的站在厨房，直到碎片落到地上划伤我的脚我才反应过来。

    爸爸在屋里骂我，我却直直的跑出去。

    跑到秋实的家里，秋实的家门口挂着白布。

    这是真的，秋实真的死了。

    “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