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去世的那天，没有人敢进屋给他收拾后事。

    原因无他，我爷爷曾被山中鬼怪附体，做了很多诡事。

    最后，是村中长辈看不下去才进去把爷爷抬了出来。

    深夜，本该守灵的二叔突然冲进屋子。

    「爸的尸体不见了！」

    而后，爷爷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说，「囡囡，小心身边的死人。」

    1

    我的爷爷曾经是村中有名的好人。

    有一次村中砍柴为生的刘二五六天都没有从山里出来。他媳妇挨家挨户的求人上山找她家男人。

    村里人本来答应的好好的，但是一听刘二为了摘点药材去了深山，纷纷拒绝了。

    因为曾有人传言，深山中有恶鬼。

    只有我爷爷答应了。

    他带着斧头一个人进山，带回了刘二，自己却发烧昏迷了两天。

    烧退后，他就不太正常了。

    先是我爸发现爷爷半夜站在羊圈旁边看羊，喊他也没有反应。后来又被二叔看见他一个人拎着斧头站在村口，好像在等待什么。

    这些事之后，村中的人都认为爷爷在山里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家人问爷爷在山中发生了什么，爷爷只是摇头。

    我也曾偷偷跑去刘二叔家里问他和爷爷在山中经历了什么。

    可是刘二叔说他进山没多久就踩空了，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被我爷爷抬到了山口。

    爷爷担心流言会影响到我们，一个人收拾了行李，去地里守夜的小棚子住了。

    这一住就是两年。

    中间我爸我妈去请了很多次，爷爷都是摇头，说不回去。

    我妈有次去给爷爷送新烙的饼，看见爷爷抓了只兔子，掐着脖子到兔子咽气，然后就直接片了兔肉塞进嘴里。

    我妈吓得蹲在玉米地里不敢出声。

    我爷爷却忽然转过身，死死地看着她藏身的地方。

    我妈吓得站起身，扭头就跑。

    这件事之后，我家再没有人敢去给爷爷送东西。

    直到爷爷病的不能自理，我爸和二叔才把他接回来。

    因着之前的事，我妈和二婶都不敢再去见爷爷。我是个女娃娃，我爸也不愿我去见爷爷。

    他们给爷爷在东边垒了个砖屋，又在屋前栓了三条大黑狗，这才敢进去伺候我爷爷。

    村里人都信爷爷是恶鬼，可我一直记得爷爷和蔼的样子，从心里不信我妈说的话。

    所以我常拿着干粮和玩具从砖屋的小窗里偷偷塞给我爷爷。

    我爷爷虽然半瘫了，但是脑子偶尔是清醒的，也会问是不是囡囡。

    我听着他苍老的声音，总是觉得很愧疚。

    爷爷对别人好了一辈子，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2

    我们村的大人虽然害怕我爷爷，但是小孩可不怕。

    十一二岁的小孩正是调皮的年纪，他们总是喜欢往爷爷的砖房里丢石头。

    我阻拦了几次，每次都是我一走他们又开始丢。我干脆搬着木板去爷爷窗根底下写作业。

    夜幕四合，我刚要收拾东西回家吃饭。

    窗中突然传来爷爷断断续续的声音：「囡囡……囡囡……」

    我知道爷爷是难得的清醒了一下，赶紧趴在窗户上喊他，「爷爷，是我，你饿不？我给你拿吃的。」

    屋中昏暗，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使劲把脸贴在栏杆上想要看清屋内的爷爷。突然一张布满褶皱的脸猛地跟我对上。

    隔着栏杆和玻璃，那张脸依然如同贴在我的脸上，甚至我能感觉到爷爷呼出的气都是冰冷的。

    那绝对不是活人的体温。

    我吓得后退，差点从小凳子上摔下去。

    一只干枯如柴的胳膊从小窗的缝隙中伸出来想要抓住我。我惊骇的不敢上前。

    「囡囡……囡囡……」

    那胳膊胡乱的晃着，如同风中摇曳的枯枝。

    这场景过于诡异，哪怕我知道那是爷爷，我依旧不敢上前。

    爷爷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胳膊也从小窗中退了回去。

    我大着胆子喊了一句。

    屋中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屋内传来一声叹息。

    「囡囡，走吧，别再来这了。」

    透过残破的小窗，我看到屋内黑暗，只有两盏萤火似的小灯忽明忽暗。

    我忽然意识到，那是爷爷在看我。

    我吓得扭头就跑。

    当晚，我就发起高烧。

    3

    后半夜，我听见父母在争吵。

    「我就说当初把爸送到养老院多好！你偏不听！现在囡囡都吓得生病了！」

    「我这个当儿子的，怎么能把瘫痪的亲爹丢到养老院去！你让村里的人怎么说我！」

    我妈捧着脸哽咽，「你要名声，那我带着囡囡去镇上住！你就守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吧！」

    第二天，我妈就带我去镇上住了。

    再回到村子，已经是爷爷去世一天后了。

    爷爷住的那间小屋已经破败不堪，里面还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你爹我给你背出来了。」村中长辈拍着我爸的肩膀，「别等头七，赶紧烧了吧。他这个样子，村里也没人会说闲话的。」

    我爸低着头没有说话。二叔上前一步，「起码让我们兄弟再尽一晚上孝。」

    长辈点点头，把一盆鸡血撒在砖屋外。

    「去去晦气。」

    当天下午，我又开始低烧。

    爷爷刚去世，我妈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把从镇上神婆那买的各种符纸全塞在我枕下。

    「囡囡睡吧，爸爸守着你。」我爸把屋里的灯都打开，还把手电筒都拿出来。

    屋中亮如白昼，我也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