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耳边的爆炸声还没消散，耳膜仿佛被尖锐刺破，我睁开眼睛，暗沉的海面消失，天光大亮，几个模糊的身影横在面前，我重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终于确定了眼前的情况，是我还没考上大学的七年前。

    孟容还活着。

    我重生在了孟容还不认识我的高三。

    准确来说，孟容没认识过我，就连上一世的孟容，也只是再死前才认真地看过我一眼。

    “能起来吗。”

    那双和前世一样平静的眼睛重新落在了我身上。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颤抖，低下头敛去眼睛里的痛苦和留恋，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心里。

    温润的温度，是上一世的我没有接触到过的。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来这边了。”

    “都一样的，我不来这里，他们也会带我去别的地方。”

    我站起身子，将一旁扔着的书包捡起来背上，抬头果然看见了他皱起的眉。

    果然还是这样，孟容，你为什么要管这些事呢。

    我几乎是自残般地回忆上一世孟容死前的情形，游轮，海面，炸开的烟花，那群令人作呕的面孔以及孟容站在人群中央异常平静的眼神，没有波澜，没有生气。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救到你了。

    不过没关系，重来一次，是我最好的机会。

    二

    眼前的人还站在原地，像是在给我想办法。

    “你应该反抗。”

    “我害怕。”我平静地脱口而出。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我一遍，像是不理解我怎么会这么窝囊。

    “你别看我长得高，其实我很弱的。”我指了指眼睛旁边，应该是磕到了墙上，有顿顿的痛感传来，想来是挂了彩，“很疼。”

    孟容好像真信了我的鬼话，从我背上拿过了书包，留下一句“跟我走”，转头朝着巷子外走去。

    没有任何犹豫的，我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带我到了一个旧小区楼下的小医馆，我坦坦荡荡地从孟容撩起门帘的胳膊下钻过，进到了昏暗的内室。

    右边一排排药匣子前摆着一张木桌子，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桌子后面朝我们看了一眼，“哟，好久不来了你小子。”

    “嗯，给他看看伤。”孟容看起来和他相识，指着我的脸和他说话。

    “哪的小男生，过来。”

    “路上捡的。”我被孟容领着坐倒了男人面前。

    不像门口那么昏暗，这片顶上有一个小灯泡，虽然不太亮，但我想他应该是看清我的脸了。

    刚刚走过来看到他逐渐升起兴味的眼神我就知道，他认出我了。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个时间点，是孟容上大学后第一个小假期，在此以前，我已经到处追着孟容过了两年，自然知道这里几乎可以算是他的半个家，也无数次地坐在对面那栋楼的楼道里透过那道小窗看过孟容。

    但我只记得要小心翼翼地躲开孟容，却忘了这间小医馆里还有另一个人。

    好在，这个男人并没有拆穿我的意思。

    “哟，青了啊。”男人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抬手就朝着我的脸招呼了过来。

    我闪过身，顿了一下又装作畏缩的样子向孟容身后站了站，果然，“给他开点药就行。”孟容朝我看了一眼，默许了我的抗拒。

    “行吧，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就得揉开了才好使，你们这纯纯浪费……”男人好像也只是试探一下，孟容说完后就转过身嘟嘟囔囔在抽屉里翻了起来。

    最后找出来了一瓶喷雾。

    我看着这几乎占了半个屋子的中药匣子，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间什么样的医馆，中不中洋不洋的。

    “你管我什么呢，有用就行，拿着。”

    孟容伸手替我接了下来，摆了摆手又将我带了出去。

    三

    “回家自己喷，然后揉一下。”

    我看着手上的药瓶，放低声音“嗯”了一声。

    “下次你可以试着吓唬他们，你这么高个儿，总有点用。”

    我还是点点头。

    我们并肩走过一条小巷，他将我送到了小区外面的大路上，问了我家的地址，思考了我在路上遭到那群小废物报复的可能性，最后目送着我转过了街角。

    我一直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

    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心肠，孟容，真瞎了你那副寂静无波的眸子，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爱管闲事的主人。

    怎么办呢，那让我来管好了。

    四

    晚自习是七点半开始，我直接回了家。

    看到站在门外的我，我妈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你……逃课了？”

    不想多费力气，我直接承认：“是的，曹女士，还要麻烦你帮本少请个假，越快越好。”

    “我去你的！你个小崽子不好好上课我看你是皮痒！”眼看着曹女士的巴掌快要落到我背上，我直接开门滑翔进了卧室，剩下的我相信在阳台晾衣服的老严会解决。

    将书包扔在椅子上，我仰着摔在床上。

    明明静止地躺在床上，想起前世的事情我却感到眼前的天花板都在旋转。

    孟容是在我刚刚考上安大的时候不对劲的，现在是我高考前的四月。

    我再次仔细回忆，上一世也确实有今天这个时间点，只不过当时是我一个人将那几个外校的小混子解决完的，没有孟容的参与。如果没有意外，直到重启的那天晚上，孟容才会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