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卿月   >   第二章
第二章
发布:2024-06-26 16:39 字数:1812 作者:过南川
    2.

    裴钰将我扔在母后生前居住的宫殿,卿月殿。

    自母后去世卿月殿被封,我就从未踏足过这里。

    我靠在桌腿旁,眼睛慢慢扫过,所有东西都在原位,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白。

    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物在,人非,事不休。

    想寻找那一抹熟悉身影,终不过虚妄。

    我的母后楚明月,先是云国丞相嫡女,后为云国皇后,可谓宠冠后宫。

    我一出生便是云国最娇贵的嫡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自我记事以来,印象中母后总是温柔的笑着,孜孜不倦笑着,待所有人都很温和,

    唯有夜深人静我躺在母后臂弯醒来,才会看见她眉目间布满倦怠与哀伤。

    五岁那年我抱着荷花池那条死去的,最大最胖的红鲤嚎啕大哭。

    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母后常来的地方。

    池中原本有一红一白两条大胖鲤,是母后儿时和二皇叔云行远所放,白鲤我没见过,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二皇叔我也未见过,听人说在母后与父皇大婚后去了边关,死在了战场上。

    红鲤死后,周围涌动一片殷红。

    我抽抽噎噎跑回卿月殿,却发现宫女、太监泱泱跪了一片,我心里突感不妙,不顾宫女阻拦跑了进去。

    那画面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梦魇。

    母后嘴角含笑静静躺在地上,往下是刺目的红色不断从她胸前流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父皇一手执剑,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向尖峰,一滴一滴滴在地上,仿佛泣血的花朵。

    我一时间忘记哭泣,手足无措满目不解,父皇亦是看着我,只是往日宠爱化作冷冷冰霜。

    我不明白,质问父皇为何要杀了母后,他不是爱极了母后吗?

    难道都是假的吗?

    父皇没有回答我,只命人将我关在冷宫,非死不得出。

    3.

    远处传来洪亮的钟鼓鸣声,幽远回肠,紧锁的房门从外打开。

    我睁开干涩的双眼,只见迎面走来身着贵妃服饰的女人,头戴凤钗金冠,妆容精致,眉宇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戾气。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她,还能见到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云芷晚你笑什么?见到本宫很失望吗?当初刮毁本宫的脸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慕沅仪捏住我的脸迫使我看向她,那脂粉厚厚盖住的面容下还能见到浅浅痕迹。

    「你以为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吗,如今不过是阶下囚人人得而诛之!」慕沅仪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把锃亮的匕首把玩着,「对了,裴钰称帝可是封了本宫贵妃呢,意外吗?」

    我知道她想干什么,讥笑出声,「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放心,本宫不杀你,自会有人来取你贱命!」她的护甲掠过我脸庞,神色充满鄙夷,「跟你母后一个德行!狐媚胚子!」

    「你没有资格提我母后!」挣扎中匕首从我额头划过脸颊,满目猩红,温热的液体不断从嘴角滑落,我却麻木感受不到疼痛,「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刹那间,慕沅仪猛地掐向我脖颈,眼神怨毒充满杀意,「你才最该死!毁了本宫的脸!那昏君给父亲升了官,就真当此事翻篇了?要不是要留你一命,本宫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

    窒息间,我意识逐渐模糊,陷入回忆之中。

    破败不堪布满蜘网的冷宫里,一到夜里冷风肆意。

    我抱着双膝,眼前只剩一只白烛瑟瑟燃烧着,仿若下一刻便要熄灭。

    一开始我吵闹着要见父皇,可没多久我顺从了,因为吵闹,嬷嬷会往我身上招呼,打得我浑身青紫,不给饭吃。

    时间长了,我也就乖顺了,似乎也有些扭曲了。

    这样浑浑噩噩三年,中秋那日,我趁宫人松懈,拖着虚弱的身体出去找吃食,不曾想在宫墙转角听到争嚷声。

    「你们知道吗?楚皇后生性狐媚,和皇上成婚前一日还勾引云王夜下幽会呢!」

    「可不是听说楚氏和云王本就青梅竹马,是皇上生生拆散了他们吗?」

    「呵,也就你信,云王死在边关也是因为她,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刺耳不堪的话不断传入耳中,我身子止不住颤抖。

    不是这样的!母后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从未做出过逾矩的事,明明是父皇疑心云王,惧怕他手握的兵权,才将他……

    我不允许他们胡说!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冲出去将人猛地扑倒,抓下她头上钗子狠狠划去……钗头尖利,在她脸颊留下一道道恐怖的血痕……我骑在她身上,静静看她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飞溅的血液一点一点啃噬着我血肉和心灵,使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爽利。

    周围人惊叫声一片混沌,我举着钗子一一扫过,眼神凌厉狠绝,「以后再敢妄议本公主母后,犹如此人!」

    冲上来的侍卫将我拉开架上了大殿,周遭议论声不断传入我耳中。

    三年来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我这个公主,嫌弃的、鄙夷的、恶毒的眼神通通在我身上肆意。

    坐在高台上的父皇睥睨到我的一瞬间,手中酒洒了一地,双眼瞪大闪过一丝惊喜。

    他的目光寥远,好似在透过我看另一人,「明……月?不,是晚儿……」

    我忍住胃里上涌的恶心感,微笑回道,「父皇,是我。」我,来了!

    从此,父皇多了一丝慰藉,我又成了皇宫最受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