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当要实施搜捕时，法医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的话让我们所有人大吃一惊:

    「陆昼，这块人皮的DNA与王富贵完全不符，反而和小吕的DNA重合较大。」

    「这块人皮，很有可能是老吕的。」

    3

    陆昼的眉头锁成了川字。

    法医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婆婆借着要回去做饭的借口跑回家锁了门，生怕下一个轮到的是她自己。

    反倒是小吕没有任何反应，从我们进门开始他一直坐在板凳上搓糖纸，糖纸在光下不断变换颜色，十分好看。

    我站在他面前「小吕，这些糖纸是谁送你的呀？」

    他抬起头看向我，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桀桀」声，让我想起那夜环绕在屋外的声音。

    「姐姐，哪个姐姐？」陆昼的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在我身后，「是这个姐姐吗？」

    小吕抬头看了我很久，久到陆昼的脸上沁出了汗。

    「不是」

    我一脸疑惑的看向陆昼，他的肩膀放松下来，像是如释重负。

    外面天色黑了，我想和陆昼说再见，他却先开了口。

    「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我28了都，陆警官呢？」

    他似乎更紧张了「我和你同龄，你很像我儿时的一个玩伴。」

    「是吗？」看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我放松下来「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不可能成为您的玩伴呢。」

    看他似乎没什么话要说，我就打算动身离开，可我一转身他就开口了。

    「王暮。」

    我停住了脚，回头笑了笑「这是陆警官朋友的名字吗？很好听。」

    「我好像没有和您介绍过自己，我叫李巧，是王富贵的媳妇。」

    「陆警官再见。」

    门关上后，我整个人软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我的手心里都是汗，心脏也在不正常的跳动。

    好像那一刻的我，不是如今的我自己。

    而是另一个和我完全不同的人。

    4

    第二天老吕的尸体被人发现在河边，尸体被水浸得有些发肿。

    他的胸口扎着一把刀，和富贵一样，他被剥了皮，河流周围的土壤都被染红了。

    根据尸体情况，法医认为老吕已经死了大概5天。

    可是前天富贵死时，我分明还看到过老吕

    黄祜村没有监控，线索很难找到，我跟陆昼选择再去一次老吕家。

    「最后一次看见老吕是什么时候？」

    「是发现富贵尸体的那天，婆婆想把我卖给他。」我回忆道。

    「你婆婆为什么又不卖了？」陆昼瞧着我脸色不对，又换了一个问题，「你婆婆当时为什么要卖你？」

    「是刘姨她」还没等说完，老吕家就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小吕坐在板凳上吃饭，桌上摆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他的身边蹲着一个女人，安静的看着他。

    是刘姨。

    「孩子没了爸还是要吃饭的。」刘姨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又转了回去，「孩子可没错。」

    小吕舔了舔嘴「谢谢姐姐。」

    姐姐？陆昼的目光锐利起来。

    刘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们跟着她回家。

    「如果您没有什么有效信息我就不奉陪了」陆昼语气很淡，转身就想走。

    刘姨下一秒吐出的话把我们都定在原地。

    她说:「我知道凶手是谁。」

    5

    刘姨家的屋子很黑，屋里有些异样的味道。

    里面小房间还传来细细碎碎的歌声

    「爱你爱你爱死你，找个画家来画你，把你画到枕头上，每天晚上抱着你。

    恨你恨你恨死你，找个画家来画你，把你画到菜板上，千刀万刀剁碎你！」

    看我和陆昼都看着她，刘姨解释道「都是我捡来的小女孩，喜欢唱歌。」

    「你现在可以说凶手是谁了吗？」我略过其他，直奔主题。

    刘姨却没有解答这个问题，手指紧紧地绞着衣服开始扯些有的没的。

    「我今年四十八，十八岁被卖来这里。」

    「我不愿意，老刘就打我，把我打服了。」

    「十年前老刘走了，我就一个人过过日子，看女孩太可怜就买过来养着。」

    「这里的警察可不管事，人人都买，人人都错了，可是人人都觉得对。」

    「富贵是我的姘头，他很久都不来找我了」

    刘姨的语序颠倒，没有联系，又前后矛盾，每句话都让人觉得怪怪的。

    陆昼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时才转过头来

    「你就是凶手吧。」

    「外地的果然聪明。」刘姨笑了。

    刘姨不是买女孩，而是卖女孩，她的家相当于一个窑子。

    我也是从刘姨家卖给富贵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富贵？老吕甚至也有可能是她杀的，毕竟，她是小吕的「姐姐」。

    一想到富贵的死状，我对刘姨产生了深深的恨意。

    「你想自首？」

    「不」刘姨摇摇头「没人可说，想和警官你说说而已。」

    「我虽然黄土埋半截了，但也还不想死。」

    「那你是确定我们找不到证据了。」

    「是。」她有些得意。

    我心里一凉，黄祜村的位置偏远，信号很差，没有监控，的确找不到证据。

    这是刘姨对警方的挑衅。

    很显然，她很成功。

    陆昼只能将刘姨以卖淫的罪名被暂时拘禁在家里，可是没有证人。

    所有的女孩都表示刘姨是个很好的人，也不会有人承认自己光顾过这里。

    一想到刘姨关不了很久我就恨得牙痒痒，真能寄希望于陆昼能找到证据。

    陆昼开始忙着搜集证据，我回了家。

    婆婆似乎不在家，堂屋里的桌上摆了一个香炉，插着三根正在燃烧的香。

    我想起我的枕头还没绣好，就径直去了卧房，刚打开门就被一个身影锢住了。

    「巧儿，你婆婆已经准备好举行冥婚的事情了」我的耳畔传来公公的声音「这么多天富贵一个人在下面会孤独的。」

    怎么会？听到这句话我想起之前婆婆说的话，顿时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

    公公以前一直都会维护我，每当婆婆威胁我要把我卖走时，他总是去劝说婆婆，也会来安慰我。

    心里的迷雾好像越来越浅，周围的人看起来越来越陌生，包括我自己。

    公公那句话响起的那一瞬间一个想法占据了我的脑海。

    我要杀了他。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没有注意到把我绑得越来越紧的公公。

    公公嘴里的腥臭味让人作呕，他的手开始到处乱摸「走之前伺候一下公公吧，公公可是从你婆婆手里救了你啊。」

    我浑身起着鸡皮疙瘩，用力的把公公的手掰开，但又转而被公公压在床上「公公，我是富贵的人，我不能」

    身上似乎是有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眼前一片发黑，我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手上，用尽力气推拒公公的头，却反被那油腻腻的触感恶心到。

    我的浑身因为灭顶的恐惧产生神经性的剧烈抽动，手上的力气开始流失。

    公公被激怒了。

    他生气地笑着，咬牙切齿「你十来岁就被全村的人都用过了，你忘了？」

    你忘了？

    你忘了。

    腥臭发黄的口腔，枯槁粗糙的手，混浊凸出的油腻腻的眼睛，各家各户不同的床铺，相同的黑暗和痛苦。

    事后扔在地上的一两毛钱，被女人戳着脊梁骨骂是贱货。

    画面充斥我的脑海，扎得我生疼。

    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不记得？

    我的脑海里响起碎裂的声音，身上的衣服被人粗暴的扒开。

    意识模糊之际，我看到了一片滑腻的白，还有提刀来的刘姨

    6陆昼视角

    刘姨的杀人证据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藏匿得很深。

    很快我就在刘姨家找到了许多富贵的东西和血迹，虽然还没有找到凶器，但是我预感快了。

    让我很惊讶的是，刘姨家里的那些被关起来的女孩和刘姨都有很深的情感。

    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将要尘埃落定，刘姨过于自信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我总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案件进展得有些太顺利了。

    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

    我突然想到了王暮，她为什么不认识我了？明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直到八岁那年她消失了，她的父母一夜白头，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嘿！」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是李默，一名法医，也是我的朋友。

    「在想案件的事还是王暮的事？」

    看我不说话，他把我拉起身「去李巧家看看吧，周围都翻遍了，没准线索就在那里。」

    「正好查查王暮，看她是不是李巧。」

    到李巧家时，李巧不在，她的婆婆端出来许多菜留我们吃饭，我本想直接离开，法医却停下了。

    「李哥？」

    李默拉住我低声说「菜里的皮屑你看到了吗？」

    「很像反复雨林暴晒后脱落的皮屑。」

    我心里一震，推开李翠芬冲进了她家的厨房，一切东西都很干净，除了

    砧板。

    李翠芬怒气冲冲地进来「菜都是我儿媳妇每天空闲的时候码好的，难不成你们觉得我给你们下毒不成！」

    砧板凹凸不平，触感很奇怪，像是在上面覆了一层东西，由于颜色相似，不使用根本看不出来。

    李默用手抹了抹，随即用力一撕。

    是块人皮，人的脸上的皮，眼睛所在的位置没有皮，所以显得不平整，粘上去的时间有几天了，有些破损。

    李翠芬顿时吓倒在地上一句话说不出来，一想到每天都在吃这些菜，她就有极其强烈的呕吐感。

    后屋突然传来尖叫声，是李巧的声音。

    「李巧在家？」我的拳头攥得生疼，面色没改，心慌得快跳出来。

    李翠芬的脸越来越心虚，还带着恐惧和懊悔「在房里。」

    我心里警铃大作，急着跑去李巧的房间，可这时看守所的警察给我打电话:

    「陆队！」

    「刘姨不见了！」

    7陆昼视角

    房间并不难走，我很快就到了。

    一个老人躺倒血泊中，眼神里全是恐惧和震惊。

    刘姨手里拿着把刀，跪坐在那人旁边，皮被扒了一半，老人的身体在寒风中冒着热气。

    那是李巧的公公。

    李巧无意识的缩在地上颤抖。

    我原本甚至想过李巧会是凶手，如今看来是我过于谨慎了。

    她一个身材瘦小性格懦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连续杀掉这么多个人？

    这次人证物证俱在，我立刻让人把刘姨带回云城审问。

    刘姨没有挣扎，表情安祥地上了警车。

    凶杀案告一段落，这个村子的秘密我也会一并曝光。

    落后、迷信、拐卖妇女、卖淫

    还有王暮的身世。

    李巧很有可能就是十八年前失踪的王暮。

    我打算将所有案件全部办完之后再处理这件事情，可这些事情林林总总办了半个多月都没办完，无奈之下我选择云城那边的工作交给王哥，自己留在这里进行收尾工作。

    处理得差不多时我在村口我遇到了小吕，他站在旁边看着一群婶婶打牌嗑瓜子。

    「小吕！」一个妇人招呼他「帮姐姐端杯水来。」

    姐姐？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奇怪，那个妇人解释道「这段时间小吕都爱叫我们姐姐，显年轻啊，这谁不喜欢。」

    「这段时间？」

    「对，就大半个月前吧。」

    心中的不安漫了出来，我拍拍小吕的肩膀问他「李巧是姐姐吗？」

    他依旧停顿了很久，才看上我的眼睛说「不是。」

    「张婶呢？」

    「是。」

    我又指了很多人问他，除了李巧，无一例外都是。

    不对劲感越来越强烈，理智上告诉我这一点小事不足以让我去怀疑，但是我还是决定独自去一次李巧家。

    一想到她和王暮别无二致的脸，我愈发紧张。

    自从家里发生两起命案后，李翠芬有时沉默寡言，有时疯疯癫癫，路过堂屋时，她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很快我来到了李巧的屋子，是一个很小的杂物间，很简陋，隔音也不好，隐隐约约有歌声传出来。

    通过破败的窗子，我看到她在绣一个枕头，枕面白花花的，很光滑。

    「爱你爱你爱死你，找个画家来画你，把你画到枕头上，每天晚上抱着你。

    画家画家没找到，取出一根针头，把你绣在枕头上~

    恨你恨你恨死你，找个画家来画你，把你画到菜板上，千刀万刀剁碎你！

    画家画家找不到，取出一根针头，把你钉在菜板上~」

    是她的声音，又冷又轻。

    我手心淌满了冷汗，顿时感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这首歌在刘姨家出现过。

    菜板上的人皮想到这我把门推开，她抬头看着我，眼神少了畏缩和不安，多了一丝疯狂。

    在她的大腿上放着一个枕套，这时候我才真正看清楚，白溜溜的反着光，看起来滑腻腻的，已经有大半被红线绣满，看起来很瘆人。

    是王富贵身上的人皮。

    「好久不见，陆昼。」她歪头笑了

    「我是王暮。」

    「你」我有些踉跄。

    「陆警官，请保持安静，我只说一遍。」

    「2034年2月10日，我结婚那一天，在亲眼看见王富贵虐杀了刘姨的养女后我杀了他剥了他的皮。」她搓掉指尖干涸的血迹，像个刹罗。

    「老吕本来就该死，在婚礼前几天他就已经死了，他们总说，我们是做皮肉生意的」她恨声「那我就好好的用他们的皮肉来做做。」

    「那天下午的老吕」

    「是假扮的。」我心里一震。

    「2月12日，婆婆打算为我和王富贵举行冥婚而公公想强奸我，我杀了他。」

    一时气氛凝滞。

    「我有错吗？你会抓我吗？」她直直的看着我，眼里都是希冀。

    我别过头，喉咙一片涩然「法不容情。」

    她眼底的光黯淡下来，变得空洞洞的，嘴角扬起对我冷笑「法不容我。」

    她没再说话，把绣好的枕头扔在地上双手握拳对着我。

    「曾经你说，长大后会送我一对镯子」

    她笑吟吟的脸和曾经的她重合，又分离，枯萎，死亡。

    「现在，逮捕我吧。」

    8李巧视角

    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睁开眼是陌生的房间，白色地板砖，军绿色的单人床。

    这里显然不是黄祜村。

    「陆队，她醒了。」一个穿着警服的陌生人正在通话。

    电话里传出陆昼的声音「带她过来。」

    两个警察一人一边架着我的肩膀走过长长的走廊进了一个小房子，陆昼坐在那里。

    「黄祜村的所有罪行都已经被揭露，被拐卖的女孩都被救出，警方正在全力找他们的父母。」

    「涉及拐卖女孩买卖女孩的人都已被捕入狱。」

    我点点头，有些茫然「谢谢你。」

    没等我想明白，他下一句话让我感到崩裂和震惊。

    「那么，王暮，你现在可以接受警方的审讯了吗，关于你杀害王富贵老吕以及你公公的事？」

    我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多次开口又无声，把我自己给气笑了。

    「陆警官，我不是王暮，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我为什么要杀害我最爱的丈夫和公公？我和老吕无冤无仇，我怎么会杀他？」

    「陆警官你不能这么血口喷人吧！」我又急又气「我一直跟着您配合警官的调查，就是为了早点找到杀害富贵的凶手，我怎么会杀他呢！」

    他的神色很奇怪，我直觉他会说出让我害怕的话却没有能力打断他「你的婆婆苛待你毒打你让你住在破烂的杂物间，你的公公留你护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色心，你的丈夫」

    「别说了！」

    他还是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纵容这一切，一直都在侮辱你。」

    「这叫所谓的对你好吗？」

    我不相信。

    也不可能相信。

    气氛很奇怪，陆昼看起来很生气，他没再说话，让人把我送回那个小小的屋子里。

    9陆昼视角

    奇怪，太奇怪了，为什么她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个熟悉的人被带到我面前。

    是刘姨。

    她递给我一个日记本，说这是王暮的，我疑惑的地方或许可以在其中找到答案。

    我翻开了日记本。

    2024年2月14日

    我被拐卖了，一个阿姨要我帮她买碗面，可我一进店子就被人抓住塞进车里。

    阿姨说我要乖乖的，不然会挨打。

    我想回家。

    2024年2月15日

    我被一个爷爷买回家了，他说我要乖乖的，不然他就不要我了。

    我很害怕，他像一个恶魔。

    好疼，但是爷爷说这是好事，不能说疼。

    2024年2月16日

    爷爷出门了，叔叔待在家里。

    他说如果我让他抱着睡，他就给我糖吃。

    我好久没有吃糖了。

    可是好疼。

    爷爷回来了，他没说话。

    从2024年到2028年，日记里是王暮被不断买卖和强奸的经历。

    我的眼睛又胀又疼，心里像是在滴血，日记被我攥紧又被我后知后觉的抚平。

    可更让我难过的是，现在王暮本人都不再承认这一切。

    2028年3月2日

    阿姨和婶婶骂我是贱货，说我勾引男人。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不对的，是可以拒绝的。

    叔叔穿上拖鞋扔给我两块钱，说他下次还来。

    我不想了，可是我不敢。

    2028年4月6日

    刘姨把我买回家了，她说我以后都不用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好开心。

    可是我发现我逃不掉，王富贵又来找我了。

    我好害怕。

    2028年4月15日

    我想杀了他，他为什么不去死呢？

    2029年4月28日

    我被王富贵买回家了，他说让我当童养媳。

    婆婆说我不配姓王，让我跟着她姓李，我叫李巧，王富贵的媳妇。

    公公婆婆对我很好，王富贵也是。

    2029年5月9日

    王富贵真恶心。

    公公婆婆真恶心。

    我也好恶心。

    日记从这段时间开始一直处于分裂状态，似乎存在王暮与李巧两个人。

    一个厌世抑郁，一个温顺安静。

    她们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像是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里。

    「精神分裂？」

    刘姨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这孩子的一生，太苦了。」

    经过日记以及一系列检查，王暮被确诊为精神分裂，我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她的状态时好时坏，每当有空闲时我都会去看她。

    她很喜欢剧本杀，每次都能够猜对凶手。

    今天我像往常一样来医院看她，医生正在里面做心理治疗，我便等在门外。

    医生问她「为什么她是凶手？」

    她笑了笑，说「她为什么要写日记呢？日记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

    我在门外跟着笑了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10

    我叫王暮，也叫李巧。

    她们都是我，肮脏的，懦弱的，无知的，不为人所容的。

    8岁时我被拐来了黄祜村，卖给了一个老头，被他儿子和他轮流侮辱。

    全村的男人都把我当驿站，侮辱我，给我扔钱。

    他们的老婆辱骂我，说我勾引男人说我是贱货，杂种。

    可悲的是我什么都不懂，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直到刘姨把我买回家，她教我很多东西，包括我被侵犯。

    可悲的是我才懂，陷入无休止的自我厌弃。

    我想报警，可是这里的警察根本不相信，他们不相信一个村子的人都会做出这种事。

    他们不敢相信，不敢被上级知道治安情况，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一年后我决定离开刘姨，成为一个童养媳。

    我被卖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王富贵家。

    我又一次选择去他家，我想杀了他。

    我更想拯救更多的女孩。

    我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曝光的时机。

    我一笔一划地写着给人看的日记，努力干活摸清家里的每一个地方。

    2034年老吕出现了，那时他刚搬进来，对人很友善。

    但没几天就原形毕露，开始买女人。

    我想借助他从外面带来的东西曝光这里。

    一部能够拍视频的手机。

    我花了很长时间和他周旋来学会使用这部手机。

    他被我不上不下的态度激怒了，而我也同样。

    结婚前夕我杀了他，把他的尸体扔在外面，刘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

    她没说话，在新婚当天掩盖了老吕的死亡。

    一切进展得很顺利，王富贵死了，云城的警方来了，这个地方的污秽肮脏都被翻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陆昼。

    他过得很好。

    我更没想到刘姨会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不过幸好王富贵他爹撞在了枪口上，刘姨不用为我背锅了。虽然看到陆昼出现时我下意识装作失去意识。

    原来我还会害怕，但我不能害怕。

    我摸着枕头等着陆昼来找我。

    我想知道陆昼在知道我的经历之后会选择不站在法律那一边吗？

    答案是不会。

    我很失望，但又很欣慰。

    挺好的。

    陆昼说黄祜村的派出所被大换血，饱受痛苦的女孩们也可以回到家了。

    太好了。

    希望再也不要出现和我一样痛苦的人了。

    不过痛苦也要生活。

    一个连黄土埋半截的状态都没达到的人怎么会这样离开呢。

    李巧爱王暮，王暮也爱李巧。

    我不会让自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