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时我师父算出我在俗世中的家人有一劫难。

    只要我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后便能斩尘缘清心修道。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那哥哥竟然闯下在游神时站在神明前方抢香火这般的滔天大祸！

    1.

    “阿絮，你尘缘未尽，下山去吧。”

    茶室里，我抬起一双眸子，泥瓶中的枯枝萌发点点绿意。

    我将茶杯倒扣放在桌上。

    随意收拾了几本书，带了几张写好的符咒便下山了。

    山脚处遇见一家三口，女孩娇俏嘟嘴。

    我掐指一算，就是他们了。

    “走吧。”我淡声道。

    妇人一喜：“你就是絮絮吧，我是妈妈。”

    男人虽不曾开口，但眼中也透着欣喜。

    我心中一动，这就是血脉亲情吗？

    “爸爸，妈妈。”女孩虚弱的声音响起，两人顿时紧张的围在女孩身边。

    “我没事的，爸爸先去看姐姐吧，我有妈妈陪着就好。”

    “你姐姐身强体健的，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快回吧，太阳这么大把我们囡囡都晒黑了。”

    女孩对我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敛眸，斩尘缘只需回报生恩，那么这三人额头上隐约缠绕的黑气就与我无关了。

    2.

    坐上车我好奇的看着窗外向后退的景色。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土包子。”

    我看了眼叶乔身后如蛇般盘旋的冤魂，头上破了个大洞，脸部血肉模糊，红到发黑的血液流到脖颈。

    叶乔浑然不觉。

    但我却知道叶乔和这个冤魂之间有着莫大的因果。

    这叶家惹得事有点多啊。

    前边开车的叶父脖子上坐了个不足月的小鬼，只有一边的叶母身上还有些稀薄的白光抵抗阴气。

    叶乔见我皱眉，忽然感到有一股冷气顺着脖子钻进来。

    她心中发慌，撒娇道：“爸爸，有点冷，把暖气开开吧。”

    叶父闻言附和道：“确实有些冷。”说着便开了暖风。

    而车外日头高照。

    我是千年难遇的道体，天生惹鬼怪垂涎。

    叶乔身上那鬼蠢蠢欲动的朝我伸手，我故作无意抬手摸了摸鬓发露出一串铜钱。

    女鬼一碰到便发出尖锐哀嚎。

    “嘶——爸爸你有听到什么吗？”叶乔捂着太阳穴问道。

    叶父叶母一无所知。

    看样子这鬼物已经快摸到现实了，届时叶家便呆不得了。

    突然铃声响起，叶母接起电话：“喂？贺儿啊？行，妈待会儿就让你爸派人帮你澄清。”

    挂电话后叶母半抱怨的跟我搭话：“絮絮啊，刚刚那个是你大哥叶贺，是个不争气的，你到家后让你大哥带你去玩玩，说是什么Cosplay……”

    我已经顾不得她在说什么了，在我眼中她身上的白光一层层湮灭。

    叶母不见我回应，脸上的热意消弭，转而爬上和叶乔一般的阴鸷：“絮絮，你有听妈妈说话吗？”

    我乖巧点头，一副怯懦模样。

    叶母身上带着些经年养出的护体佛光，但现在那光消失了，发生了什么？

    3.

    很快我就知道了。

    沙发上四仰八叉躺着个少年，他一起身脸上便全是灰气。

    这灰气平凡人也能看到，但叶父叶母却并未主意，只是匆匆介绍一番便赶着叶贺去休息。

    “妈，我那事……”

    “放心吧，你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叶母还当是和之前一样的绯闻之类，漫不经心应了下来。

    一丝淡灰色的因果缠上了她。

    我拿着刚买回来的手机刷着短视频，视频上赫然是我那便宜大哥身穿五爪金龙站在游神队伍前面抢香火。

    评论区一片骂声。

    扮神只能七分像，活人不能十分像鬼神。

    视频里的神穿着四爪蟒袍而我那便宜大哥却是好胆穿了五爪龙袍，马夫多次驱赶还站在神明前面不走。

    要不是有人在录像凭叶贺那面相肯定会推开马夫。

    这事我管不了，早年扮神还需掷杯问经过同意才可扮神。

    只见叶母打了个电话，脸色一点一点难看起来。

    她是本地人，家中还设了小神龛，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陈妈，你去把少爷喊下来。”叶母面色沉沉道。

    陈妈见夫人脸色不好看当即便擦了擦手上去喊叶贺。

    房间内，刚睡着的叶贺烦躁道：“怎么了！没事别烦我！”

    陈妈道：“少爷你快下来吧，夫人找你有事。”

    叶贺挠挠头发，有点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扮神怎么了！我可是叶家大少爷！扮神那是给他们引流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敢网暴我？

    很快叶贺就下楼了，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见我从沙发上起身挑了挑眉满意坐下。

    我离他远了些，不想让那渎神的因果缠上自己。

    叶母怒道：“你还有脸坐，你给我跪下！”

    叶贺一惊，笑嘻嘻道：“妈，怎么了？”

    叶乔也帮着哥哥：“是啊妈，哥可是你亲儿子啊犯不着对哥发这么大火。”

    叶父也道：“行了，絮絮还在这呢，别让她看笑话。”

    看着满屋子人都不帮着她说话，叶母更生气了：“你敢抢神明香火？神都只穿四爪金龙你穿五爪？你是不是疯了！没见人家扮神的都没穿鞋吗！你还敢穿鞋！”

    叶乔不解地问：“妈，哥穿鞋怎么了？”

    “扮神只能七分像，活人不能十分像鬼神！”叶母念叨着便合起了手求神明原谅。

    身上那淡灰色的因果倒是有消散的趋势。

    只是她要能一直这样虔诚道歉也罢了，可惜的是她不能。

    4.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这些东西都是封建迷信，我儿子要是喜欢我给他办一场都行。”

    叶父漫不经心道。

    而叶贺更是翻了个白眼，道：“我爸说得对，妈你就是太迷信了，什么神啊鬼啊的都是假的。”

    叶母被气的喘着气，叶乔转了转眼珠子过去扶着叶母道：“哎呀，哥你看你都把妈气成什么样了，你就服个软给妈道个歉吧。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一直作壁上观，这下倒是不得不开口了，于是我道：“扮神这事本来就需要经过掷圣杯得到同意才行，大哥太过了。”

    我眼神清正，盘旋在身旁的淡灰色因果顷刻间便散了。

    叶乔巴不得我跟叶贺关系不好，她阴阳怪气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哥哥不就是cos了一下吗，多大点事。”

    本来被我说的脸色难看的叶贺见叶乔向着自己便洋洋得意起来。

    叶贺道：“哼，你以为爸妈把你找回来是为了什么？”

    闻言叶父叶母脸上皆是心虚，但也没阻止他说下去。

    “还不是为了让你代替乔乔去联姻！”

    说罢他拉着叶乔的手满是恶意的看着我。

    我思索片刻道：“可以。”

    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快，几人具是错愕。

    叶乔不甘心道：“姐姐，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放心吧，我下山本就为偿还生恩。”

    叶母眼圈一红，倒是想起了我才是亲生女儿，她哽咽着但还是没法放弃养在身边二十年的叶乔。

    “不过，叶贺需要去给神明道歉并发表声明。”

    我淡淡道，倘若叶贺愿意去给神明道歉这叶家倒还有救。

    但叶贺立马就炸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命令我！”

    叶父装模作样地斥了声：“没礼貌！怎么跟妹妹说话的？”

    随即缓和道：“你大哥好歹代表叶氏的脸面，给神道歉那不是封建迷信吗？”

    好言难劝该死鬼。

    叶贺他本就侮辱了别人的文化信仰，更别说身上还牵扯了两条人命。

    他背负的因果迟早压死自己。

    5.

    当天夜里叶贺就发起了高烧。

    还是保姆迟迟不见他下来吃饭才发现异样。

    于是紧急把叶贺送往医院。

    我独自在家中进了叶母所设的小神龛。

    摘下手腕两枚铜钱代替茭杯。

    ‘神明，我能顺利斩尘缘吗？’

    结果一正一反，我笑了。

    医院里的医生认出了叶贺就是视频中那不知天高地厚扮神抢香火的人。

    但他好心劝道：“小伙子，你还是赶紧去跟神道歉吧，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叶贺暴躁道：“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小爷我指指点点！”说罢还跳下床推了医生一把。

    陪床的叶母拦住叶贺，焦急的连连道歉：“抱歉啊医生，这孩子就是烧傻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乔乔，你还不把你哥扶到床上！”

    但叶贺被扶到病床上后还是骂骂咧咧，甚至没注意到手背上传来的痛觉。

    他已经被邪气入体了，倘若再不醒悟只会越走越偏。

    叶母头痛欲裂，甚至打了叶贺一巴掌骂道：“你明天必须得跟我去给神明道歉！”

    叶贺脖子一梗，握紧拳头：“凭什么！有种就杀了我！”

    叶母连忙捂住他的嘴：“呸呸呸，神明勿怪神明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