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沐辰相识十四年，众人皆知他爱我如命。

    婚后，他因为酒桌上的一个游戏让我滚，他说，看着我都觉得恶心。

    儿子在我被家暴之后，用拖鞋敲我的头，让我去死。

    我愤然提出离婚。

    后来他跪下来求我，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不屑一顾：「你的爱太廉价了，让我感到恶心，同样，你也是。 」

    1

    「 辰哥，你什么时候跟家里那个黄脸婆离婚？我身边可是认识了不少高质量的姑娘等着你呢！」

    「听说陆安安生完孩子后跟母猪没什么差，你怎么受得了的？」

    我推包间房门的手顿在空中，低头看了看自己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松松垮垮的衬衫。

    油腻的头发混合着雨水软塌塌的趴在头皮上。

    我有些慌乱，偏执的透过窗户去看沐辰的反应。

    沐辰随手撩拨起身边女人的长发，随意的说：「确实让人恶心。」

    我把门推开，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我身上。

    沐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又转变成了嫌恶。

    包厢其他人叫嚣：「嫂子这是接到辰哥的电话就急着赶过来了？」

    「你懂什么，嫂子爱辰哥如命，生怕晚来一会儿辰哥其他人勾走了。」

    嘲笑声充斥整个包厢。

    雨水滴答滴答的从我身上淌下，打湿脚下价值不菲的地毯。

    我向沐辰投去求助的目光。

    沐辰靠在沙发上，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任由旁人嘲笑我。

    想到儿子稚嫩的脸庞，我攥紧了掌心。

    「该回去了，你不回去儿子一直闹着要见你。」

    沐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坐过来。我们游戏还没结束。」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儿子自己一个人在家，要不……」

    「我说让你过来！」

    我站着没动，沐辰低声骂了一句，把手中的红酒泼向我。

    「滚！真不知道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你在一起。」

    红酒在我身上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浇灭我最后的尊严。

    众人的奚笑声连同我对沐辰最后的一丝情感，一起破碎在了这逼仄的包间里。

    这份屈辱来自曾经的爱人。

    2

    我转身离开。

    外面风雨肆虐，却不及沐辰带给我的风雨的万分之一。

    到家时我浑身的衣服全都湿透，厨房里传来儿子的嬉闹声。

    食用油和面粉糊的满墙都是。

    儿子坐在中间，把身上粘的全是面粉。

    给儿子洗完澡，我就连忙去厨房收拾满地狼藉。

    途中，儿子的哭声再次传来。

    鱼缸被他打碎，他坐在一片碎破璃上。

    水顺着地板缝隙流淌到厨房，鱼在地板上徒劳挣扎。

    又是这样。

    每次都有做不完的家务。

    我靠着墙蹲下，把头埋在双腿中间，忍了很久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沐辰到家时我说出了闷在胸口许久的话。

    「我们离婚吧。」

    沐辰愣了一下：「犯什么病？我是天天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

    「你就在家带个孩子，吃我的用我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自从有了儿子后，他就是这么有恃无恐，笃定我不会离开他。

    我坚定：「离婚。」

    沐辰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你做梦。」

    多么完美的脸，像是上帝最完美的作品，每一寸都透露着精致。

    可此刻我看着他的脸只感觉到悲凉。

    我像是疯了一般，死死拽住他的衣领：「我说离婚！离婚！ 」

    「而且孩子必须跟着我！」

    沐辰的厌恶一瞬间爆发，用力推开我。

    我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额头撞在床沿上。

    钻心的疼痛占据了我的神经，鲜血顺着额头滴答滴答的淌下。

    可这些疼痛远不及心灵上的猛烈。

    眼眶瞬间蓄满泪水。

    沐辰低头看了一眼被我蹭脏的西装：「要哭出去哭，别在这里烦我。」

    3

    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无瑕。

    我盯着缓缓移动的月光，感受着这个房间里的压抑。

    额头上的血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

    我感受不到痛，脑子里全是刚刚沐辰厌恶的盯着我，跟我说要哭出去哭的画面。

    我不明白。

    以前我不小心割破手指都会紧张到想哭的人，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哪怕头破血流倒在他面前，他也只会觉得晦气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目光空洞，把自己蜷缩起来，偏执的想要想出一个答案。

    突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儿子。

    还未反应过来，密集的抽打就落了下来。

    是儿子在拿拖鞋抽我的脸。

    「坏女人！爸爸在外面给我挣钱买玩具，你在家什么都不干，就做个家务，还要跟爸爸离婚！」

    「不识好歹，我打死你！」

    面对沐辰的凉薄，我只觉得悲哀。

    可看到儿子这样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是我含辛茹苦养了五年的儿子吗？

    我就这么看着他。

    儿子发狠打我的样子，跟他爹……

    简直一模一样！

    一样的。

    凉薄！

    「滚！你给我滚！」

    我发疯一般把儿子甩开，他稚嫩的脸上出浮现惊慌。

    「你……你没死为什么不说句话！」

    「妈妈疯了！」

    他光着脚逃跑。

    我拿起花瓶砸过去：「我是疯了！我被你们逼疯了！」

    「不要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畜牲儿子！想让我死？那你们就等着吧！」

    我不允许我的胯下生出侮辱我的人！

    我要离婚。

    大的不要了。

    小的我也不要了！

    4

    等我带着行李到闺蜜果果那时，她心疼的一把抱住我，眼泪止不住的掉。

    「没想到沐辰竟然这么对你！你受委屈了就跟我打电话啊！我过去撕烂他的嘴！」

    「离婚！必须离婚！我现在就找人给你拟离婚协议！」

    果果做事雷厉风行，没几天就把离婚协议拟了出来。

    离婚那天，我一早就等在了民政局门前。

    在果果的强烈要求下，我穿上了很久没穿过的长裙，又简单的化了个妆。

    至少让我看起来没之前那样疲惫。

    沐辰看到我时明显愣住了，不过片刻他就回过神。

    「你想好了？确定要离婚？」

    我没心情跟他废话：「离婚协议已经发给你了。」

    沐辰冷笑一声。

    显然他不信我会连儿子都不要了。

    到现在他都以为我在跟他闹脾气。

    「陆安安！」他紧紧抓住我的肩膀：「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吗？你做梦！」

    我冷漠的看着他。

    沐辰突然像是泄气了一般，自嘲的笑了笑。

    「你别后悔。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离开我谁会要你？三个月内回来求我，我还会考虑跟你复婚。」

    因为我没争夺孩子的抚养权，离婚证很快就办了下来。

    离开时，儿子被一个烈焰红唇的女人带着来找沐辰。

    儿子抱着女人的胳膊，挑衅的瞪着我。

    女人笑着去挽沐辰的胳膊。

    沐辰没有拒绝，任由她挽着自己。

    好像他们才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我没看他们的惺惺作态，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就走。

    果果想让我在她那里住上一段时间，被我拒绝了。

    这几年我一直围着沐辰跟儿子转。

    已经好多年没有去看那个真正爱我的小老太太了。

    5

    当我到奶奶家时，小老太太正坐在门前打瞌睡。

    在她面前是一大片番茄苗。

    很显然每一株番茄都像是被精心照料过的，上面挂的果子鲜红诱人。

    奶奶的背影越发佝偻瘦小了，跟我记忆里的样子全然不同。

    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番茄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啊。

    结婚后，因为沐辰不喜欢番茄，我都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吃过番茄了。

    只有奶奶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我哽咽：「奶奶……，我回来了。 」

    小老太太突然惊醒，有些愣愣的看着我。

    随后高兴的喊：「哎呦，我宝儿，你咋回来了？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沐辰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

    「 这是受了多少苦啊，咋瘦成这样了。」

    奶奶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

    听说我离婚后，她沉默了一会儿。

    「离婚了奶奶也养得起你。」

    奶奶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她最喜欢每天笑眯眯的盯着我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我需要一段时间休息。

    这段时间我就像小时候一样一直陪在奶奶身边。

    6

    小时候爸妈感情不和。

    我爸酗酒。

    我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弟弟身上。

    我就是这个家的仆人，不仅要洗衣做饭照顾弟弟。

    更要承受爸妈脾气不好时的谩骂和拳打脚踢。

    「女娃娃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到最后不都是别人家的人？」

    「你看你云云姐，早早的就辍学打工帮家里挣钱了，你明年初中毕业也十五了，是时候进城打工给你弟挣学费了。」

    这不是我妈第一次跟我说这些。

    以前我都是垂着头任由她说。

    因为九年义务教育，我上学不要钱。

    所以我妈说再多我也只是沉默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