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传授琴艺
发布:2016-11-02 12:08 字数:5596 作者:归者
自从那一天倒在床边,她又连续昏迷了好几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又过了好久,当她渐渐恢复意识,病好像也好了,但是脑海里却充斥着很多不是自己的思维……对镜贴花黄,她纤细的手指摸了摸柳叶般的眉毛,看着镜子里的身影,那人依旧是苍白到极致和萧蝶衣原本的肤如凝脂很不一样,嘴巴丝毫血色也没有这和萧蝶衣的红缨小唇也有不同,即使有一个精巧的鼻但未免显得有些许不出众,当真是从何处看都只能用‘普通’这字眼来加以描绘,仔细看看和之前的她略有想通的就只有那一对秋水依依的眼了,虽然比不上以前的自己那般魅惑。她还是会现在的容貌感到欣慰,她已经开始认同现在的自己了,包括姓名、年龄、地位以及过去……
‘安雪琪’,一个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孤儿,暂时身处在远方的表舅德康伯尹言的家中,至于德康伯尹言,她萧蝶衣还是多少有些许了解的。
萧蝶衣的额娘以前曾是齐国的郡主,记得齐国就是由她来负责劝说的,那时候的皇宫贵族俨然衰败,尹言便是齐国的宰相。对于向韩国投诚,他也是有一些用的,她想起和齐国的种种联系,又因为要在百姓面前为韩泽熙做得一个仁义英明的样子,因此恳请他好生对待齐国的人。之后韩国册立王后,韩泽熙就连带给尹言封了个‘德康伯’,尽管有一个好听的名号,但实则是一个空架子,毫无半点实权。
不曾忘记那一天他与她思前想后一起为他定下了这个封号!
萧蝶衣,不说说是安雪琪低缓浅笑,霎时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春秋大梦,距离那一日纵身跃下祭台已经有四年的光景了,四年之后,注定她成为了寄居于亲戚家的年幼女子。要是这么一算,尹家多多少少应该和自己的额娘有些血亲,要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转世到 ‘安雪琪那里?
四年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应该称之为萧国的郡主,韩朝的王后,死去四年了……
事已至今,她不想再抱怨什么,也不想再悔恨什么,因为在她决定相信他,把自己交付于他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才想到了……那永远不能恢复的结果。
她也曾经很多次想要转身离开,很多次决定斩断和他的所有联系,很多次暗示自己苍天之下鲜有人可共富贵,很多次选择忘记应该明哲保身。
不过,一旦陷入了爱情,人总会变得愚笨,自己觉得能够更改永世不改的真理……自己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能够坚硬得胜过所有黄金珠宝,自己觉得他们可以决定上天,自己觉得他们是相爱的,彼此相互信任,自己觉得他们既然携手度过了那么多岁月,和平的日子来临了,就不会再有什么可以阻拦他们幸福的活下去?即使有困难,他们也一定能够像以前那样手拉手一起度过!但是她似乎不记得了,能够改变他们的,并非是战争,并非是奸计,也并非是谋略,恰好就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心。
现在的局势演由韩和萧原是相依的关系转眼变成死对头,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是由恋人变成夫妻,感情是与权力和谋略相抵抗的,这一切一切不过是自己在妄想,一早就应该了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改变什么结果。
因此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解决的方法,她只有用死亡去结束他们之间错乱的情感,用死亡去化解他所有的疑虑,更加是要用死来让自己明白,在他和她的感情没有演变成刀刃相对,不如就此割破。
所有纷纷扰扰,恩恩怨怨,爱与恨都敌不过时间,到最后,还是会被历史淹没,现在一切都成为定居。
萧蝶衣已经死去了他应该可以放心了,护卫军早已经不复存在,往日的忠臣应该也都回乡返家另寻生计了,还继续留在庙堂的想必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她记起她的刚生下来不久的宁儿,还没有时间去体会刚刚成为一个额娘的愉悦,每当想起曾在他身边和他畅想这个儿子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的泪就不停的涌出,她必须要为信任她跟随她多年的亲戚朋友做准备,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完全都是信任她才追随她的,也一起背井离乡来到韩国,她必须要为他们负责……
那韩泽熙又如何呢?
他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既能够面对她时,带着从以前一直拥有的那种温柔宠爱,又能够背着她秘密调查,打算铲除萧国留下来的所有力量,暗暗计划如何处置为他幸苦的生下儿子的女子呢?
她慢慢叹了一口,以前的事情再继续想下去又有什么好处?现在她还会担心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她的亲妹墨林很早的时候,她就害怕事情发生变化,因此早早就把她送出宫外让她去学习技艺,应当是过得不错。最重要是她的儿子宁儿,那时候她拜托师父带走宁儿,时隔这么多年,此时他应该四岁了,但身为他的娘都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过得怎么样了?
想罢成年旧事对于萧蝶衣来说不过是些琐事,但安雪琪却来说却是巨大的挑战,算了,如果不是因为老天爷好心让她转世,她又哪里有这种机会再去念叨过去?
普普通通的伯府,一个孤零零没有亲人的女子,能够过上没有波折起伏的一生大概也就是她所希望的了,倒是宁儿和墨林,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再次得到他们的消息,知道他们安好也便足够了……
“雪琪妹。”
墨绿色的裙子点缀着淡粉色的小花,眉目疏朗,明眸皓齿,飞快走进屋内的女子,笑颜如花。
“雪琪妹,我看见今天的你似乎比前几天好多了。”
“邀月表姐。”
慢慢把木梳放在台子上,关上了桃木梳洗柜,安雪琪站起身,主动向她走过去,灵动的眼睛转了几下,马上就做出虚弱的样子,轻咳了下:“我说自己的病要好了,偏偏没有人相信。”看见她露出了笑脸,才刻意和她说话,慢条斯理的说,“这个病,说是完全好了又不能,那郎中告诉我要在安静的地方养身子,不能够太过焦心,咳咳。”
尹邀月就是那一天被她用银针刺中穴位昏倒在地的女子,不过她那一天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要让她昏倒过去,并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仅仅是需要用她来保护自己不被送出府而已,要是讲到尹言的独生女尹邀月,其女生来就爱耍小性子又与世隔绝,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品性纯良,听闻自己得了重病的妹妹安雪琪要被送到府外隔离,对着自己的母亲苦苦哀求了一夜,跪了一夜,当自己昏睡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居然是找她的母亲,让她放过其他无辜的人……
但是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她原来就没有得什么天花,只过是因为经气和血液不畅才导致的昏厥,等到身体恢复自然就会醒来,当家的太太也没有要真的问罪于人,但是安雪琪还是可以猜到她胸中还是有一股气难以抒发,不然也不至于撵走侍女小西了。
她只要一记起小西在她身边欺骗她利用她,演戏给她看,她就忍不住要生气,哈,小西大概不会对撵她回家的尹太太心有怨恨,倒是应该恨对她一直爱护的主子。人的本心就是这个样子,以前的安雪琪没有地位和架子又毫无心机,对人善良真诚,却愈发被人视为懦弱。好心肠,一向是只有拥有了最高的地位和权力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说猫不吃老鼠是种好心肠的话,那老鼠对猫的爱护就不再是好心肠了,而是愚昧至极自我牺牲罢了。
真的不懂为什么德康伯会把‘安雪琪’生养得如此的安静和煦,尹邀月又是这样的秉性纯良,不懂人和人之间的险恶甚至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加防范。
萧蝶衣过去的生命多事被诡计谋略所占据了,自己仅剩的一个妹妹与她相差六岁,因为身处地位尴尬,所以很早就远离自己的身边了。看着那不谙世事的‘姐姐’,安雪琪就算并没有感觉到惭愧,但心中多少还深藏着点对不起,现在还真久把她当作自己的姐姐了,另外尹邀月就是一个热心肠,也经常去她的住处来找她。
记得那一天狂风大造安雪琪想起了以往的事情而被噩梦吓醒了,想要用琴声来安慰自己的内心,可谁知尹邀月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还依偎在她身边,央求她让她教学,一直持续了好些时光。
“你怎么愿意我做你的徒弟。”尹邀月不满意地撅起嘴巴:“也就是谈谈琴而已,雪琪你就收我做徒弟呗?”
抚摸了一下额头,安雪琪无奈的喘息,“就像邀月姐姐你说的那样,也就是弹弹琴而已,你的才气名镇四方,本来技艺就高过雪琪,怎么能屈尊跟我学习……更况且这是些不上进的靡靡之音呢?”萧蝶衣并没有刻意谦虚,只是原本安雪琪的才气就比不过尹邀月。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那一天我听了你的琴音却觉得胜似其他,我没有忘记那个曲调,我试着找了很多了八九不离十的来尝试,但都失败了,为什么我就弹不出你那一天弹出的感觉。”尹邀月皱着柳叶般的眉,好像碰到了什么大难题,一副苦恼的样子。
“啊,说不定是因为心情的关系。”安雪琪淡淡的笑了一下,心里倒是有些许吃惊,感叹傻乎乎的尹邀月果真是有些才情和鉴赏能力。
那一天安雪琪所奏的曲子确实是来自于萧国,但是曲调简单一点都不难,但是……由于萧蝶衣的琴技是由额娘亲自教授的,学习的技法也是一般人不为人所知的齐国王家内传,但可惜的是,还没有学个精通额娘就已经不在了,再后来她辗转学习萧国琴技,等到她成人之后对琴的理解又更加深刻,因此在抚琴技艺方面尚有一番心得。
“是这个原因吗?但是表妹,那真的和一般所听到的有所不同呀。”尹邀月满脸的期待 “雪琪你就告诉我吧,我跟你发誓,一定不同别人说,我……我甚至只在一个人面前弹奏。”话音未落,尹邀月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声音都变小很多。
她说的话倒是让安雪琪有几分好奇,“邀月姐姐你是想弹给谁听呀?”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啊。”尹邀月心虚得汗涔涔而下,两只手不自觉得放在绯红的脸颊上。
“邀月姐姐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雪琪是可以当作没有听到过的。”安雪琪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那这样便好了,我有些许疲倦,先进屋休息了。”
“雪琪。”尹邀月看着她的脸,连忙紧紧抓住了安雪琪的衣角,急匆匆的说:“雪琪你不要生气,我……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低下头去手臂僵直,周盼四顾,低声的说:“我……我倒是打算在贾公子的面前演奏给他听。”话刚说完,脸又变得羞红,头都不敢抬起来
“贾公子?谁是贾公子?”看到她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表情,安雪琪皱着眉头仔细得想了一下,幡然醒悟大声说道:“你不会讲得是那个贾隐,贾公子?”
贾隐原来是一个世外高人并不像过多踏入仕途,但因为对琴技有些许见解,德康伯原为齐国之人对历史文化等十分看重,因此在一个十分巧妙的机会之下就把此人请了过来,让他出任他儿子和女人的导师,仔细想想这个贾隐也是一表人才,刚好够成家立业,不会……不会尹邀月居然喜欢?
“他心中只有美妙的琴音,我曾试着找了好多乐曲在他面前弹奏,但是……”她知道那个人一直都是淡然的神情,无论她多么幸苦的去讨好他,让他开心,他仍旧是不改其态度,想到这里尹邀月突然觉得很感伤,低下了头表情黯然。
“邀月姐姐你……”在安雪琪的眼里尹言就算对贾隐的才华赞不绝口也一定不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她,而尹邀月也应该仅仅是一时之间的错觉,不可能长久,她还是把话说重一点让她死了心也好,时间一长她就不会对这份感情再充满什么期待了。
安雪琪刚刚想要张嘴说话,劝解她,却看到尹邀月眼神疏离,一会儿充满了忧伤,一会儿又被欢乐占满,一会儿脸羞得绯红,一会儿又害怕的发抖,怯怯的对她说:“我只不过想让他看到我能够开心一点。”突然就站起身紧紧抓住萧蝶衣的胳膊焦虑的说:“雪琪妹妹,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会在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面前演奏,我无非只是想惹他一笑。”
安雪琪呆住了,仅仅是惹他一笑,而已么?
韩泽熙,你难道……难道真的发怒了吧?
哈,没有想到我的女人居然真的在那么多将领的面前弹琴,这有什么规矩可以说?我的颜面何存?!
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鼓舞三军,怎么让你丢脸了,你居然……居然这么不明事理!
蝶衣,我并不是说你不好给我丢脸,只是……我不喜欢你弹琴给那么多人,我只希望我一个人能够欣赏你的美丽。
以前的她最喜一身红装在众多拼搏在沙场的将领面前弹奏,以前的他也曾假装生气实际却在她转过头的时候紧紧把她拥在怀里……
似乎还能感受到以前那个炙热的怀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哪一点开始他们之间就不再一样了,甚至那种深爱演变成彻骨的恨呢?
“雪琪妹?”尹邀月看到她若有所思,应该是在想事情,张开了手放在安雪琪的面前轻轻摆动,开始任性耍赖般说道:“雪琪雪琪,你不说话我就当作你已经同意了哦。”
羞怯的女子带着几分小脾气几分小稚气不依不饶的对着她说,可脸上确实挂着纯洁善良的笑容的,这使得萧蝶衣想到了自己唯一的妹妹萧墨林。算起来墨林也应该是二十出头的少女了,现在墨林的年纪都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年长些呢。
“你……你不会后悔答应我的事情?”难道是因为活了太久,见到肮脏的事情太多,因此在善良的人面前都没有办法再狠心?
“你真的同意了?”
听到她问她的问题,尹邀月知道这事情成了瞬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转念又咧开了嘴角,笑如初阳,这样明显的变化倒是让安雪琪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对吧,我没有听错,雪琪你真的同意收我为徒教我了吧?”望着安雪琪笑而不答的脸,尹邀月担心似的又问了她好多次,等到她张开了嘴巴要回答她时,尹邀月又忽然把耳朵塞住。“不行了不行了,我才不听你说的话,我就当作你已经同意我的建议了”
“那你要是再耍赖不仔细听我说的话,我倒是真的要生气了。” 安雪琪慢慢移到座位上,面前摆放着琴,她用手轻微的一弹,优雅的琴声就像水波一样散开来。
“我当然仔细听你说的,我仔细。”尹邀月连忙把手从耳朵上放了下来,使劲得点了点头。
淡然的笑了笑,安雪琪用手掌安抚了颤动的琴弦,缓缓调整了自己的身体,使其保持一个安稳的状态,四处看了看,纷纷落下的花瓣就如同飘零而落的雪,似乎是有了想法,她把眼睛全部闭上去感受,接着纤巧的手指波动琴弦,肆意得拨动,使用得恰好是“琴人合一”的琴技。
这厢琴声阵阵传出,那项银鼎里面燃烧的香料升起丝丝烟雾,两者似乎相融在了一起,融进了温暖的春风里面,清冷飘逸,虽然让人哀恸但并不至伤感,尹邀月完全沉浸在安雪琪的琴声中,不免听得有些入迷,两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那身着白衣的女子翩然一坐,乌木一般的发垂于双肩,弯眉如黛,眼神里似乎有些忧伤,再想自己的看过去,只怕已经是云消雾散。
曲终,安雪琪淡然地低下了头,深陷在思念之中,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流露出一抹淡雅的笑容,轻轻吟诵:“这首曲子名叫做‘落花流水’。”
“落花流水……”无知觉的轻轻念出声,尹邀月失了神,对着她的那抹笑容尽然看了半天,当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