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跟莳季景聊东聊西大半夜才模糊地睡过去，等柯艾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下面那个地铺已经被整理收拾好放在一边，这是``````难道？柯艾紧张地瞪大双眼。

    “莳季景——”

    “干什么，你到现在还不信啊，我怎么可能让你睡地铺，当然是你睡上面我睡下面啦！” 莳季景摸着被我的拳头砸疼的脑袋非常冤枉地解释。

    “好吧，对不起了！”我瘪着嘴不情愿地道歉，都怪我那个一厢情愿的老妈，出的什么馊主意，她还真不怕发生点什么事。偷偷瞥到在厨房满脸洋溢幸福的老妈，估计她还真巴不得出点什么事呢！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我亲妈！

    “小蝌蚪啊，带我们家季景过来吃早餐，快点！还傻站着干吗，喂，你是要带季景去哪里啊，臭丫头，你给我站住，站去，别跑！喂——”

    为了防止被我妈的口水喷死，柯艾急忙忙拖着莳季景出门要把他遣送回家``````再不逃可真要被逼婚了！

    自从莳季景回去后我老妈就整日的缠着我让我把莳季景叫过来吃饭，实在被烦到头快要炸了，我决定提前回学校去。

    就在我快要上火车时莳季景那个小子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要载我回学校。我刚要拒绝，却被喜笑颜开的老妈塞进了莳季景的车里，而我花了几百块买来的车票也被当场撕毁。妈啊，您真是财大气粗啊，不乘车也可以退票换钱嘛！

    莳季景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气色也很好，看来已经跟家里人和解了。果然，这个小子向来藏不住事，很快就跟我说了回家后的事。莳爸爸莳奶奶他们都希望他能代表全家跟静姨道个歉。

    “静姨可真伟大！”想起我家里那位大婶我由衷地感慨。

    “我觉得柯妈也很棒啊，多有魄力啊，你看你跟你爸两人被她管教得，真听话啊！”

    “臭小子——”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说实话，你妈是不是很满意我这个未来女婿啊！”

    “喂，不要在这里自鸣得意啊，你太不了解我妈了，只要是个男的她都会很满意！”

    “可是，你妈应该不会跟每个男的都要求见对方父母的吧！”

    “什么——”

    “我给啦，我爸是没问题，我相信我妈对你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要不，咱们就将错就错随了阿姨的心愿得了！”

    柯艾毫不犹豫给了那个做白日梦的小子一个大大的栗子头，“少做白日梦，开你的车！”

    “哎呦，你干吗，这样很容易出交通意外的！”

    ``````

    从我从莳季景的车子里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眼前这只勤劳的小苍蝇就没有停过口，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地叫。我真的是后悔到长江黄河悔不该上了莳季景的贼车，更加是要跳海洗清白的是莳季景临走前的那句话。

    “对了，你晚上睡觉鼾声真大！”

    柯艾真想挖出个地雷炸了那小子啊，桃子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我上哪儿给她找证据说明我跟莳季景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朋友关系。

    我不在的这一周里看来桃子过得是相当不错呢，还说没有我的日子会很寂寞，一个凡逸就抹杀掉我跟她一起风雨同舟度过的三年姐妹感情。

    我酸酸地反击：“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只顾着跟那个小子谈情说爱！”

    “谁说我没有打过啊，我一直在打你都没有开机而已！”

    柯艾这才想起手机已经关机很久了，是放哪里了，对了，那个乱糟糟的背包。从吃了大半的面包袋中搜寻出我粘满面包屑的手机。

    “嘟嘟嘟``````”

    手机刚打开就叫给不停，一长串的未接电话冒出来。在桃子的头快靠近时我用力合上手机盖。

    “不用藏啦，电话都快打爆宿舍了！”桃子阴阳怪气地叫道。

    “谁啊？”

    “知道还在装傻！你再不开机，我估计他就要追去你家了！”

    “我``````先去教导处消假。”

    柯艾借机走开，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桃子说，回到学校那些被我抛到脑后的记忆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我要怎么面对``````我用力删了手机里所有的未接来电。

    “杉子！”

    迎面走来的正是秦杉凌，不等我再开口她拉着我就走。

    “去哪里啊？我还没消假呢！”

    “去见那个家伙！”

    柯艾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挣托开杉凌的手，“我不去！”我的心急剧跳动起来。

    杉凌不肯退步地盯着我：“小艾，有些事你可以逃避，但是你自己能忘记吗，你是想永远都不要见他了吗？”

    “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只是 ``````我不知道说什么``````”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虽然我恨死着不争气的眼泪，可是目前好象除了不停地流泪我什么都做不了。

    “柯艾——”

    身后传来那个我根本忘不了的声音，眼泪在瞬间被凝结住，杉凌拍拍我的肩膀走开了。我没有转过头，我握紧拳头，心跳得很慢，每一声我自己都能听清楚。是他的脚步，越来越近。我已经感受到空气中他的气息。

    “你回来了``````”他终于出现在柯艾面前，可是柯艾还是震惊地不能动弹，眼前的这个人，苍白，消瘦，更多的还是憔悴，我的心一下子剧烈疼痛起来。

    柯艾呆呆地看着他，看他伸出手要碰我的脸，柯艾往后一躲闪过他的手，然后自己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我努力冲他绽露了下笑容就算打个招呼。我怕我再不笑的话眼泪又要不争气地掉出来。柯艾，你要忍住，我一定要坚强。

    他没有想到我会避开他的手，有点难受地抽了回去，我的心也揪地一下疼了。我们只能像一对陌生人一样面对面站着，却没有谁能开口说话。

    “温温她``````”我转过头紧紧盯着那个死灰一样苍白的脸，“她``````是你的``````你的``````未婚妻？”柯艾强忍住就快冲出来的泪水咬紧牙才把那最后三个字吐了出来，我的胸口开始剧烈的涨痛起来，喉咙口像塞满了铅被堵得死死的，声音下不去也提不上来。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沉默不语的态度却让我连最后一点仅存的期待也破灭了，喉咙间堵住的那口气终于随着大颗的泪水完全释放了出来。

    我抹掉一脸的泪水定了定神：“我想我该回去了，桃子会担心的。”

    “柯艾——”他抓住转身要离开的我，“对不起！”

    如果他不说对不起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忍住，忍住不哭，可是等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我却发现我最害怕的事还是等到了，是的，我真的很担心他会说对不起，因为这三个字才是真正宣布我们终结的时候。可是他还是说了，我无声的将涌上来的泪水一一咽回到肚子里，咽到我的喉咙我的胃我全身都跟着一起抽搐疼痛起来，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我又哭了，看那些泪珠不停地洒落，尽情地落在滑过脸落在了衣服和地上。我的纯棉袖子已经湿了，我真的很想擦干眼泪``````

    “那件事``````车祸之后，温温变了，她变得特别脆弱，恐惧感每刻都笼罩在她的心上。在她十八岁生日上爷爷宣布那是我们的订婚宴，我没想到爷爷会做出这种决定，我找爷爷反抗但是却被暴打了一顿，于是一怒之下回了国`````”

    我面对着他哭着听他说完了这个故事，我看着他在讲到那个车祸时伤痛的感情，他努力克制住的眼泪和他整个瘦削下来的脸庞。

    “爷爷当然是不肯罢休的，他派了许多人来游说我，包括以前他的那些学生，那次金迪酒店的伯伯也是``````”

    柯艾终于明白那天在金迪酒店他怪异的举动``````

    “后来静姨带着温温回来了，我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待在启仁上学的原因，原来是温温，她向爷爷求了情，她求着爷爷让我在启仁念完大学，所以爷爷才没派人来绑我回去``````”

    “``````琢和园停电的那个晚上，温温哭着抱住柯艾，他说她要等我毕业，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她说只有我在她身边她才不会怕到要死``````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温温是怎么熬过在澳洲的这几年的，为了让爷爷能同意让我回国念书她是抱着多大的勇气去克服内心的恐惧还劝说爷爷让我回国``````我太自私了，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温温的感受，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强忍住泪水。

    “因为我没想到会遇到你，你的世界是一个永远充满晴朗的阳光，你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是自由的气息，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你对我表白的那个晚上我想了很久，那个时候我很想告诉你我的故事，可是我真的很贪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跟你一样大声的哭大声的笑，可以有很多的朋友，没有烦恼，没有阴影，没有背负过去，可以毫不忌惮喜欢一个人```````我希望我也能有这样的勇气还有，幸福``````”

    “然后呢``````”

    “我一直很抗拒爷爷专制的决定，我以为温温跟我一样也是不情愿这样的安排``````可是那天晚上，她哭着告诉我她一直在等我回去，而我不在的日子她经常做噩梦，可是为了怕爷爷知道会抓我回去所以就一直装着什么事都没有``````那个小傻瓜，她一直装得很辛苦就是不想让爷爷左右我的思想``````那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太大，她一个人根本承受不了``````跟她比起来我是多么自私，我只想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要忘了那个拼尽全力推我出去的温温的爷爷，还有在重病监护室躺了三个多月死里逃生的温温``````温温她想要的，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

    “她想要的，只是``````你而已！”

    我冲上去一把抱住他，我哭得泣不成声，我很想跟他说我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我喜欢他，非常喜欢，如果不是这么多的泪水这么难怪的感觉我也不会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他，我希望他可以说点其他的话，我承认我甚至想过从来没有温温的存在，不，我希望那个车祸，如果没有那个车祸，那么我们的相遇``````可是，温温，那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温温，那个善良单纯美好得像天使一般的女孩``````

    柯艾用力推开他，然后擦干净泪水。

    “再见！”

    柯艾头也不回地跑掉，他站在原地没有来追我，我倒情愿这样，我怕他一追上来我就再也舍不得放下，我会自私地不去考虑任何人``````

    ``````谢谢你没有追上来，让我即使离开也没有期待，是的，我没有期待了``````

    “桃子，我没事，真的没事，不用陪着我。”我用力推开桃子，可是使出来的劲却连自己都感觉不到。

    桃子从秦杉凌那知道了所有的事，她一刻不离地陪着我，无措地看着我，什么话都没有说。从她眼神里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的担心我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有多狼狈。

    吃饭，上课，睡觉，饶着操场跑圈，忙成个轴罗。虽然我极力想要让自己表现得正常点，可是手脚一点也不听使唤，明明是去食堂却跑到了操场，明明是概率学却带着英文书，明明是笑面虎却叫出师太的名字``````别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的眼光快让我窒息，可我还是想扮演得更加正常一点，我想自己更忙一点，那样脑子就不会转个没停去止不住闪现过那些我竭力想忘掉的片段。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只要再过一点点时间，我一定可以不再去想，我会忘掉一切``````可是我还是很想哭，好想大声地哭出来``````

    就这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柯艾来到婆婆的汤馆，看到熟悉的那个店铺标牌，我到底多久没来看望婆婆了，多久了``````

    这个下午店里吃饭的人还不是很多，柯艾走进去，看到蹲在厨房里洗刷碗筷的那个瘦弱的身影。

    “婆婆``````”我轻声叫了声。

    婆婆一回头，惊喜的表情立刻出现在疲惫的脸上，她甚至有些惶恐地不停地往围裙上擦拭着手上的泡沫。

    “小艾，是小艾！”

    柯艾上前一把紧紧抱住激动的婆婆，“婆婆，对不起，对不起，这么久没来看您``````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遍遍重复着，抱得婆婆更紧，眼泪就这么突然涌了出来。

    为了要好好招待我，婆婆特意早早关了门硬是要仔细端详端详我，好好跟我说说话。婆婆一直抓住我的手，泪光闪现在她的眼中，让我愧疚的心牵得更紧了。我问婆婆最近小挚好不好，婆婆很欣慰地说小挚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变得特别懂事体谅人，学习也很用心。婆婆满足地表示看到小挚现在的样子觉得特别幸福，然后婆婆有点落寞地说，这样才对得起小挚的爸爸妈妈``````

    小挚的妈妈一直是婆婆心中最深的痛，我摸着婆婆满是茧子的手安慰她，婆婆，现在多好，小挚的妈妈看到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婆婆点点头，特意背过头去擦擦眼角的泪水``````

    “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事了？”细心的婆婆帮我把额前的头发撸到后面，“看你最近瘦得``````脸色也不是很好，怎么这么憔悴``````”

    柯艾心一惊，还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地摇头，“没事，当然没事``````可能是学习比较忙了些吧。”

    婆婆似乎察觉到什么，她停了下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是她眼神里的疼惜却让我有些举手无措。我不想隐瞒婆婆什么，尤其是她关爱的神情让我真的很想放肆地大哭一场，我真的很想把所有的事都跟婆婆说说，可是，说完了又怎样呢``````柯艾，别这么没出息，你一定可以坚强面对的！

    “婆婆，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婆婆，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努力去安慰担心的婆婆。

    “小艾，你知道，婆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初反对小挚的爸妈在一起，结果``````婆婆太错了，所以为了小挚，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我要照顾他，看他好好念书，将来考大学，工作，娶媳妇，生孩子``````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得起他死去的爸妈``````”

    两行热泪从婆婆的眼角流下来，我帮婆婆擦掉泪水，抱着她，“婆婆，一定会的！”

    跟婆婆分手的时候，婆婆忽然抓住我的手特别凝重地看着我。

    “孩子，有不开心的事千万别憋着，如果你愿意，婆婆愿意做你的聆听者``````”

    我无声地点头，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一不小心我就会爆发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