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咸鱼很懵逼】
发布:2023-11-26 02:09 字数:3858 作者:心有欺欺
(九)
翌日,安临候府。
向黎四仰八叉地瘫在榻上,一觉转醒已是天色过半,她双眼呆滞,面上漫着一团酣睡后的红晕。
这处西厢院落似比平日静谧,向黎摇晃着支起身子,听系统跟她报备进度——
“恭喜宿主,攻略进度已达15%!”
脑袋发懵。
向黎干咳了两声,顶着一头蓬乱,龟速摸下床去喝水,听系统十分快活地继续叫唤——
“经过昨晚与反派一役,我宣布,宿主大获全胜,现在反派的心情值——”
“是0哦!”
来了个绝地急刹车。
她一口茶水喷出来,脑袋里同时响起了小计算器轻快地按键叫嚣声,冲着她喊,“归零!归零!”
“你这算哪门子的恭喜啊——!”
“看我任务失败了你能多挣两块钱吗?”
向黎气急败坏地龇牙,几乎能想象到系统是如何扭着屁股,对自己幸灾乐祸的。
叹了口气。
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来着?
她按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哦,想起来了。
外出期间,暮大祖宗的数值就是这样上下乱窜,仿佛坐着游乐园大摆锤,折腾得她那点小积蓄,一夜清零。
为了薅把祖宗,她也是费了老鼻子劲了,特意撺掇他去看字画,自己则缩在书摊边上装作睡着。
结果装着装着,眼皮一贴,她就真的睡着了。
依稀记得有人拍了拍自己,死寂半晌,将她撑起来架到背上。向黎鼻端嗅到熟悉的潭水冷香,接着,他念了她的名字。
“……轩灵。”
回忆至此,向黎幡然醒悟——
在原著中,轩父轩兰晋与暮玦的父将暮少离,本就同为武将,在王朝初期与襄父襄择栖一起,皆被授予将军之职。
既是如此,二者之间怎会没有交集呢?
就连那声“表妹”,现在听来,也都变得有迹可循。
也是,反派男主本就是个心防极重的人,谁敢逾越雷池一步,都会付出惨重代价,又怎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轻信了她?
伊始,她初来乍到,被系统撺掇着对反派动手动脚,如今想来一阵恶寒。大抵那位祖宗早在初见时,就认出了自己——虽然原因不详。
暮玦不是个仁慈的人,更是厌恶与旁人的肢体接触,只是习惯了隐忍,或者说——只是不怕脏罢了。
他大抵早早就将她归入了“累赘”“脏污”的范畴之内,估计还是看在父辈的情谊上,才没有对自己打击报复。
难怪她这么努力地,见缝插针地刷脸,也没能令他心门大开。
向黎:宝宝心里苦QAQ。
向黎:就像100%的鲱鱼罐头原浆,加带皮苦瓜混合柠檬汁一齐熬烂了,再用穿过汗脚的包浆袜子用作装饰,最后呈盘端上。
酸苦,且发臭。
一面,向黎在屋里捶胸顿足,另一边厢,祖宗失眠了——
或者说,从他梦醒后就再无法入睡。
事情还要从二人离开佛寺后说起。
那缺心眼的小姑娘嘴上叭叭说着“世界如此美好,复仇使人暴躁”,许是看出他不高兴了,就故意凑上来,在开大“嘲讽”后还试图跟他贴贴脸,结果被他一把推开。
自然,也不是毫无成效的,至少他那张清隽美人面成功裂开了。
暮玦的额角突突跳了两跳,“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看不出来吗,亲亲啊?”她歪着单线程运作的大脑,如是说,“你不是生气了吗?”
这副理所当然的口吻,令他胸口躁动,愈发气恼了,“谁告诉你这么做能……!”
算了。
她缺心眼,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谁会跟一个傻缺讲道理呢?
于是祖宗冷着脸愤然离席。
后来,向黎就睡着了。
再后来,他不得已背起这块烫手山芋离开。在经过河岸时,暮玦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岸边异常地围起了许多民众。
出了什么事?
人群叽叽喳喳地吵开了,令背上的山芋在睡梦中也哼哼唧唧的不安分,端在他肩上的爪子一动,蜷住他的几缕发尾不放,一用力,还扯了几扯。
暮玦黑着张清冷面,忍着将她丢下去的冲动,掌心托着她浑圆修长的双腿,将她向上背了背,却不再往人群中去了。
甚至退开几步,远离喧嚣。
暮玦目力极佳,即便是隔着三五人墙,也能在间隙中锁定人群骚动的根源——
地上躺着三具被渔民打捞起的,浑身湿透遍布乌色的死尸,乌唇白目,一看就是中毒身亡的。身上衣着干练,不似寻常百姓的装束,倒像是个江湖人士。
中毒身亡。会武功。盛黎城。
几个疑点被他连接成线,暮玦回去就派了人,去通传知府受理。待他将山芋送回房间睡下,这夜,他做了个极尽荒诞的梦——
雾色缭绕,银铃作响。
他坐靠在绫罗软榻上,身上只着了一件浅灰色的单薄中衣。抬眼,瞥见一张熟悉的脸。她乌发披散着,像只猫儿似的蜷起手脚,从榻尾朝他攀爬而来。
同样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的曲线,凹陷的腰臀呈现一抹惊人的弯弧,伴随身姿时隐时现的,还有那双浑圆修长的双腿。
他的掌心隐隐发烫。
一步,两步。
腰间的那根系带不知何时松动了,鲜红一抹从她肩头滑脱,将落未落,大片雪白的肌肤被乌润隐绰的长发遮掩,最是朦胧。
她歪着头靠近自己,近到呼吸相接,她轻声唤他——
“哥哥……?”
他声息一滞。
少女扬起尖细的下巴,毫不设防的将柔软脖颈送到他眼底,一双琉璃眼瞳倒映着他被动而僵硬的脸庞。
满是懵懂不解。
她跪坐起身,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抚上他的心口,炙热便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里去,心跳狂乱。
只需轻轻用力,二人便双双倒在了软塌之上,墨色长发彼此交融,在雪白之上铺散开去,宛若在宣纸之上泼墨那般,惊心动魄。
“哥哥……”
她支起手臂俯瞰他,轻盈无辜的发尾扫过他的面颊,他的视线晃了晃,那阵瘙痒却好似直落去他的心尖尖上。
一瞬,掌心紧抵榻上,克制令他修长分明的指节泛起青白。
入眼鲜红的是她,压抑声息的是他。
睁开眼,视线内是她将柔软莹润的唇瓣上供,好似任他予取予求。
唇上蓦然一暖,见他眼瞳惊大,少女终于笑了起来,得逞了似的,面上满是狡黠。
柔软温暖的躯体与之紧靠,独属少女的清甜气息在他怀中满溢。
呼吸一重,他坦率地扬起下颌。
喉结滚动。
雪白,乌黑,鲜红。
床幔落下,耳畔是她认真地声声唤着“哥哥”,腕上那阵清脆的铃音,和着床幔作响。
……
但凭他从喘息中惊醒,目眦欲裂,天幕不过将将破晓。
暮玦绷紧下颌,眼眶微红,心头恼意更重。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啦!”
——“因为你是我的命啊。”
他一定是被这些奇怪的话影响了。
记得在那熏香缭绕的房间,她亲了他的额头——
这个动作,他只在幼年时在父将与母亲身上见到过。那日,隔着一扇窗,见父将与母亲额间相抵,再在额间落下一吻,温柔缱绻。
父将与母亲说话,不似训斥自己那般严厉,总是极尽轻慢的。
后来,他去问了妩姬,妩姬便告诉她,这代表疼惜。
原来是这样。在外练兵辛苦一天的父将归家,看到为了操持琐碎而忙碌的母亲,也会不顾自身的疲惫,真切为伴侣的付出而心生疼惜。
直到家中变故,暮玦便不喜与人接触,尤为是朝家的女儿。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向黎这颗愣头青,一见面就送了份“大礼”。
……这算什么?可怜他?
想来就令人无端发笑。
暮玦坐于檀木桌前,眼底晦暗,胸膛深深起伏。此间,天色未亮,透着熹微白光。在那窗台上,放着一方锦盒。
待天色大亮,奉孤带来了最新消息——
有侯爷的令牌,官府很快就触动人手,紧锣密鼓地进行调查。仵作介入验尸,称这毒物世间罕有,唯出自未臾之手。
既然脏水直指倚尘阁,暮玦也就捎带手揽下。
“尽快查明。”暮玦下达指示。
“是,公子。”
奉孤将令牌奉上归还,暮玦的视线落在前者手上,一时出神,瞧见了那双落满针眼的手。
笨拙如斯,就像那只没能熬过寒冬的幼鸟。
暮玦指尖不耐地敲了敲锦盒——
里面是她手作的物件,恰是一只耷拉着翅膀的小白鸟,眼睛嘴巴是用细线歪歪扭扭缝上去的。
圆鼓鼓的身子,并不发软,内里被羊毛充得扎实,他曾细细握于掌心,似有温度残存着。
这团白花花的雏形他曾见过。在她刚入府的时候,他就命人偷潜了她的房间。当时没有发现异状,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原来,是打算送给他的?
睫羽一颤,身上燥热不减反增,他令奉孤送水进来。
奉孤应下,又迟疑道:“公子,空腹饮茶恐令肠胃不适,可要叫醒后厨先着手送吃食过来?”
“不是饮茶。”
*
“暮……表哥今天也是一大早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吗?”
“是的小姐。”
听了回话,向黎泄气似的拍了把祖宗房门前紧闭的窗,再次无功而返。
下人说,是盛黎城中出现了命案,暮玦主动接手这件案子,这几日便负责盯梢进度。
这是灯火节过后的第三天了。为了薅分值,她曾多次主动出击,却均被相同的理由轰了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刻意躲着她呢!
奇怪的事不只这一件,比如,自从那晚回来后,她就再没听到那棵榕树上的鼎沸蝉鸣了。
怎么秋天还没到,蝉都死绝了?
……盛夏之绝唱,秋后之荒凉?
听说祖宗前天一大早还洗了凉水澡,向黎腹诽——又不是盛夏,还这么贪凉,换季入秋最容易感冒了,得找机会提醒一下。
而这几日,祖宗的数值稳定得可怕,就像借住地平线上了似的,偶尔阴暗扭曲地爬行两下,复又平铺在地,蜷缩回了那个圆润的形状。
她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儿惹了大祖宗!心情值归零,可一问攻略进度,20%了。
喜大普奔虽然但是——
“烟火节回来不还是15吗?怎么就20了?”
系统迟疑:“可能,是数据更新延迟……了?”
这事儿就很费解,总不能是他自己把自己攻略了吧?
……
大祖宗不在,向黎充当了两天的咸鱼,每天就在府上没事找事地溜达。
终于,她发现下人正在收拾暮玦的衣裳,一看袖口破开了道口子,便决定曲线救国地薅分值,自告奋勇就将衣裳大包大揽地带回去。
只是——她的手艺确实不那么尽人意,怎么办呢?
灵光一现,向黎便左手供着祖宗的衣裳,右臂环着下人的衣裳回了屋。
日暮,待暮玦回房,扭头便瞧见了桌上一沓叠得老高的衣裳,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他打开一看,袖口歪七扭八地走着红线,连起来看,依稀是朵花的形状。一问,下人便老实答了,说是向黎的杰作。
暮玦敛起眼睫,面上难得阴雨初霁。直到他看到了下人衣袖上,也有这道类似纹路,遽然脸一黑,将一沓衣裳径直压入箱底。
随后,安临候府出了条规章制度——
他的房间,向黎与狗不得入内!
向黎:是我的手艺丑到他的眼睛了吗QAQ!
向黎:真的有那么差劲吗QAQ!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