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后的走出顾延年的院子，走到演武场旁边用来观赛的凉亭中。

    这一路上，顾延年心中思索着问心路和朝闻道之间的联系，对于那被月光照耀的如同薄冰水面的青石路反而无心欣赏。

    两人坐定后，花无羞并没有着急的开口讲述这其中的原委，而是表情凝重的看着顾延年，缓缓的开口。

    “大师兄，你如何看待那些无情道的修士，杀妻证道的？”

    这个问题让顾延年有些愣怔，在他的印象里，修士杀妻证道并非是一件罪过，反而还会被同辈的修仙者推崇。

    如果让他说说自己的观点的话……顾延年觉得这并非是件好事，因为修士的妻难道就不是世间的芸芸众生了么？更别说无情道本就应该断情绝欲，他既然能杀妻证道，必然也是动了情的，为何又会成功呢？

    “我觉得这不合理，但是却又有杀妻证道的修士飞升成功了不是么？”

    得到顾延年的答案后，花无羞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受了很多，她知道顾延年已经不是自己曾经的大师兄了，可现在看来，不管他是谁，还是跟自己的大师兄很像的。

    但作为无情道的修士，花无羞还是冷下脸，带着敲打的意思，不咸不淡的同顾延年继续交谈。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虽然同你的关系或许不是很大，但是我觉得大师兄你应该知道，尽管或许你已经不是我的大师兄，但你现在是用的师兄的身体，那么就该承担起大师兄的责任和义务，为大师兄好好的活下去。”

    这番话说的让顾延年的心里感觉十分沉重，在遇上柳鸢前他知道自己是个该死的人，但是他没有死，可失去了记忆，柳鸢说他是柳二蛋，那他就是柳二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后来遇上了朝闻道，他告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世，朝闻道不需要他证明什么，只是一眼，他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朝闻道眼眸中的恳切和认真激动，让顾延年清楚，他是认定自己就是顾延年的。

    现在花无羞的话，则证明很多人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既然这样的话，顾延年不得不去模仿曾经的自己了……

    顾延年没有反驳花无羞的话，虽然她对自己有些敌意，可她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伤心难过。

    “二师兄或许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的很，大师兄……你的命牌已经灭了……虽然又亮了起来，可是已经不是之前的师兄了……”

    这位无情道的女修士留下一滴泪来，但很快这些悲伤的情绪就被她所掩盖，只是她一直仰着的头却低下了。

    “我不会告诉二师兄的，如果大师兄也不在了，那么二师兄会入魔的……”

    “无羞……你辛苦了……跟我说说你二师兄入魔这件事吧！”

    如玉的手抚上了花无羞的头顶，慢慢的揉了揉，顾延年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哽咽，他没有哄女生的经验，可看到花无羞这样难过，他的身体莫名的有所动作。

    “大师兄，我没事的……”

    等花无羞缓了缓，她的表情恢复了曾经的孤冷，开始了关于问心路和朝闻道之间的讲述。

    朝闻道原本是这方天地之中，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一个小乞丐，可他自幼便表现出了极高的修炼天赋。

    年仅三岁，朝闻道便因为同其他的乞丐争夺吃的，结果手起掌落的烧掉了一座破败的寺庙。

    只是那火并非修士所用，其中掺杂着不少的魔气，由此所有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有些无知的孩子还会向他丢石子。

    至于那些大人们，则是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他们的言语比那些石子更加的恶毒……

    “魔族的血脉，这个杂种还活着啊！”

    “可不嘛！喂！你看什么？难不成你想杀人？赶紧的滚回你的魔族老巢……”

    诸如此类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凌迟着稚童的心灵，他在街上乞讨，被孩子打骂饱受冷眼，夜里宿在街角，偶尔会有心善且贫穷无子的老妇，拿来破旧的棉被给他。

    就这样朝闻道活到了春天，无为门也开始对外招揽弟子，那时的花无羞还是个孩子，家中也是富裕的，自然不会送她去修仙，为首的是绽安仙尊，也正是他们已经飞升仙界的掌门师尊。

    那时的绽安座下只有顾延年和霍思静两人，相对于顾延年幼童装成大人的模样，霍思静则更加话多且活泼好动些，尽管如此他还是常常伴在顾延年的左右。

    “你饿么？我这里有个肉包子！你吃不吃？”

    一身锦衣华袍的顾延年站在浑身脏兮兮的乞丐面前，他的头顶上带着漂亮的金玉配饰，碰撞出来的叮当声音，对朝闻道来说就像天上的仙乐。

    “神仙……哥哥……”

    乞丐迟疑的开口，他看到那个光鲜亮丽的人笑了，开始抿唇随后便是仰天大笑，并且眼角有泪落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哭泣，小乞丐想要为他擦掉眼泪，但他的手太脏了，他害怕弄脏了贵人的衣裳，也弄脏了贵人漂亮的脸颊……

    “大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啊！你怎么哭了？是你惹大师兄哭的吧！你可真该死啊！”

    被霍思静一脚踹倒在地上的小乞丐咳嗽了起来，手上的包子也滚落在地上，沾染了尘土不能再吃了。

    “思静！不可如此！你忘了师尊的教诲了么？怎可对无辜的人动手？”

    “大师兄你不知道！这个人晦气的很，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更是哭不得的，怎可为这种腌臜的东西伤心呢？”

    听到动静后，就急急赶来的霍思静在看到那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后，便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如果不是顾延年阻拦，他一定还要狠狠地揍他一顿。

    “思静，够了，我竟不知你何时变得这般恶毒。”

    “大师兄……你不了解这个腌臜货……”

    见顾延年还想将那个乞丐拉起来，霍思静更加烦闷，但看到顾延年那微微动怒的眼神，他没有再说什么。

    “仙人……你们还收弟子么？我愿意拜入仙人门下！”

    因为可以吃到好香好香的包子，还可以有一个温柔好看的师兄……

    幼年的朝闻道在心里想着理由，好在最终他拜入了无为门中，也是劫难的开始。

    大概是朝闻道十岁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宗门大比中，绽安仙尊座下三弟子不知所踪，其大弟子也莫名的卧病在床。

    外界流传，三弟子朝闻道通魔叛道，大弟子顾延年心火焦急故而病倒。

    可经过绽安仙尊的走访调查，通魔叛道的是霍思静，顾延年旧疾卧病和朝闻道大比失踪更是他一人所为。

    当绽安仙尊将躲在山壑中的朝闻道寻回后，他便决定将霍思静逐出师门。

    “师尊……霍师弟他……”

    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的顾延年本想要求情，可绽安仙尊的目光凌厉，却让他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再加上朝闻道浑身是血的跪在下方，他只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霍思静一次次的磕头求饶，却换不来绽安仙尊的丝毫心软……

    翌日，霍思静在祠堂中畏罪自杀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无为门。

    “你们再聊什么？三师妹，你又任性的让大师兄陪着你，难道忘了大师兄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么？”

    故事讲完了，朝闻道温和有礼的声音也在两人身后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