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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汤武
发布:2016-10-17 17:30 字数:5674 作者:天下兴
    李长卿走进的这座院子的确就像一具棺材,它方方正正,前宽后窄,院内还有一个孤形的穹顶

    又有什么人能够想到在汤氏药店的院内竟然有这样一座鬼气森森的独院。

    李长卿既然来了,他既然碰巧的看到了这个奇怪的院落,以他从来不肯认输,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要穷根究底的性格,他当然会义无反顾的永不回头。

    所以他直接的进去了,不过陪他一起进去的实际上还有那两只黑色的猫,而且好像是那两只猫把他带进去的,这样看来那两只猫比李长卿的胆子更大。

    院内无风,当然无风,如果有风的话,那就真是见鬼了,虽然这座院子像一具棺材,但它毕竟并不是真正的棺材。

    四周确实没有任何的声音,就连那两只猫都已经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院内的空间极小,里面也不过就是小小巧巧的五间房子并排而列,在那棺材一样的院落内,那棺材的尾巴上,那五间房子就那样的呆立着,再无一丝生气。

    房子当然是不会有生气的,这无可厚非,但令人胆寒 的是,那房间明明就透出死的气息,五间小小的房子就好像能够吞进所有进入它身体的生灵。

    不管怎么样,越是令人恐惧的地方,越能激起李长卿的奋发之心,他从来都是充满斗志的人,所以他决定进去。

    他已经慢慢的走到了那窗前,也许是很久没有住人的原因,那窗纱窗檐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烬,也许之前本来就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院落

    从来都没有人住过的地方,总会透出些与众不同的气味,比如潮湿霉变的气味,李长卿已经非常的能够确定这一点。

    他闻到的是稻草枯烂的气味,那气味他再熟悉不过,因为小时候在家中的时候,那些汗牛塞栋的书不知道在家里放了多久,遇上阴雨绵绵的日子,它们所发出的就是这种味道!

    这可能是汤府藏书的地方,或者至少与书有关,既然这个地方搞得如此的神秘莫测,说不定里面藏就是汤氏历数代而收藏的重要典籍

    遇到这种情况,以李长卿的性格来说,他当然要进去做些学术性的研究,谁让无量门下从来都不缺少好学之辈,作为无量派现在的首座弟子李长卿更加要把无量派的这一光辉传统发扬光大。

    在决定是先进那一座屋子之前,李长卿还是选了他自己的幸运数字,那就是三,从左往右数第三个,从右往左数第三个,都是中间那个屋子,这就是天数。

    所谓的天命所归不外如是,于是李长卿迈开了大步,他决定先从中间的屋子开始观摹,谁让无量门下的弟子从来都是如 的好学。

    还是没有风,所以没有鬼,但有的是心里有鬼的人,心里有鬼的人从来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比如说李长卿。

    他虽然大摇大摆,但实际上他的脚步已经轻到无以复加,无量门下的首座弟子不想因为这好学的品性而被人加以小偷的名号,谋定而后动,他从来都是这样大胆揣测,而又小心求证。

    第一件事,他已经确定了,这屋子里的东西一定不是那么的简单,因为他已经使出了自己前生的十八般武艺,但貌似拿那门上的小小铜锁毫无办法,看来人不可貌相,锁也是这样,这件事已经让他想当个开锁匠的想法有所动摇。

    上兵伐谋,他想起了这句话,所以他觉得也不能用粗,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一个已经被弄得稀烂的门能够还原到完好如初。

    于是他站到了一边,伸出手拉了拉旁边的窗框,果然纹丝不动,看来这窗子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或者说这个院子真的已经荒废了很多年。

    于是,他将那已经朽得分辨不出曾经是什么颜色的窗纸轻轻的戳了个洞,当他一伸手的时候,只觉得从那窗纸的孔中透出一股寒气,好像有一阵风从里面吹出来,李长卿慢慢的缩回了手,

    他虽然不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但有一点,他从来都是越遇到令人不解的事,他越是冷静

    一股完全已经霉变的气息从里面透了出来,那气味浓到几乎可以透进人的衣衫,李 长卿已经确定他如果不换这件衣服的话,明天他李大公子不爱干净的名声就会传遍无量城中所有心有爱慕的美女的耳中。

    里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锯子锯木头的声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以确定那木匠一定是个半路出家的木匠,哪里会有木匠锯木头锯得毫无节奏的。

    李长卿将眼睛靠近了那窗口的孔洞,他只看到里面有无尽的黑色,回头再望,院落的大门仍然开着,好像还没有人来,月光虽然皎洁,可惜的是它只能照到门口罢了

    李长卿不由得对这棺材似的院子有些心生不满,如果光线能再强一点,自己岂不是就能看到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总好过在这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的心时忽的想起一件事情,刚才的那两只猫到哪里去了,如果那猫能够进去的话,这里肯定会有个什么猫洞狗洞的。

    于是,他又开始四下打望起来,这时候中间的屋子又传来了那拙劣的木匠锯木头的声音,只是那木匠好似已经变成了铁匠,而且说它是铁匠也有些不太对,这就好像是有狗在嚼肉骨头的声音。

    李长卿心里有些发麻,看这光景,难道这真正的就是一个坟墓,如果真是这样,汤家的这些人将一个坟修在自家的大院中,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李长卿已经不想再思考,越思考,他就越心里没底,他就会慌乱,当他慌乱的时候,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匹夫。

    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进去,人都说急中生智,其实有时人急了的时候,往往也会转运,所谓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这个意思。

    他看到了一个东西,那中间屋子的门下居然有个不大不小的洞,它看起来像狗洞,不过现在已经变成猫洞,刚才的两只猫如果不是从这里进去的话,那它们一定已经人间蒸发。

    这已经难不住李长卿了,这个拳头大小的洞即使是一般会所谓武功的人都能够用些什么缩骨之类的法门进去,更不要说修习的是无上仙法的李长卿了。

    只见那院中有一道白光一闪,李长卿已经不见,白光正是剑圣当日所留下的光华之气

    ,用来搭配“十月流光“更可以达到日遁千里的神迹,当然让仙门中人珠化米粒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长卿进那门的时候,只觉得差点吐出来,他虽然是胆大的人,但胆子再大的人,遇到了恶心的东西也未免心有不适。

    他闻到了地上有一种极其恶心的味道,明明就是动物腐烂的味道,说具体点,就是尸臭。

    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不能明了,怎么回事,难道这里真是停尸地,看来已经越来越好玩了。

    既然已经进来了,当然不会像在外面一样什么都看不清,于是他伸出了右手,拇指和食指在一齐一碰,只听见“啪“的一声,一股轻飘飘,绿幽幽的火焰已经从他的食指上冒了出来,五味火,平时不止可以伤敌,比如照照明,甚至是烤烤鸡翅膀之类的,那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猜得没错,果不其然 ,这里是个藏书的地方,地方虽狭,却满满的摆了五个书架,书架已经全部蒙尘,所有的书籍都孤零零的伫在那里,上面布满了蛛网还有扬尘,看来汤府的人平时也不怎么读书。

    一、二、三、四、五,有五个书架,也传来五次那啃骨头的声音,李长卿已经确定,那声音是从第五个书架处传来的,只是他却不能再把火照得更亮,因为那火已经快到烧房顶了。

    他看了墙壁,墙壁的上面有两个影子在晃动,其中一个好像是一个骨架,那骨架看起来倒是硕大,整整齐齐的几条肋条在火光的照映下有些随气流曳动的感觉,那腐臭的气味却更浓了。

    另外一个黑影却有条长长的尾巴,那尾巴长到已经立到房檐上

    李长卿已经看出来,这就是刚才的那条猫,只是那只猫啃的究竟是什么,他却再也不知道了。

    李长卿慢慢的踱了过去,血腥而又腐臭的味道已经更浓了,李长卿差点想把晚饭都吐出来。

    不过,他还是强忍住了,晚饭吃的好像是林家的包子。

    看看地上,厚厚的一层灰烬上面只有梅花点点,像是刚才的猫踩过后的样子,看来除了这猫,自己是第一个进到这间房子的人。

    “喵”那猫在李长卿走过来的时候,一个纵身就扑了出去,然后几个跳跃,就从那猫洞钻了出去,李长卿已经看到了那具骨骼的的样子。

    看来不过是个加大号的老鼠罢了,再大它也是只老鼠,而且是只死老鼠。

    那死鼠看样子已经死了不少时日了,因为那鼠尸已经腐烂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李长卿有些诧异,看来汤府真的称得上是藏龙卧虎之地,这腐烂的鼠尸说不定已经有了尸毒,这汤府的老猫竟然就像吃春节晾晒的咸鱼一样,吃得津津有味,看来就算有尸毒,它也浑不在意。

    看来就连汤府的猫也有了解毒的法门,李长卿已经想离开这个地方,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在这样的充满恶臭的地方呆下去,就算书架上所陈列的都是无上的仙法,他也无心再呆下去。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在那鼠尸的旁边停下了,那是一本书,书已经被翻开,书页看起来是好像是簇新的,上面比其它任何地方的灰尘都薄,看样子这本书从它摆在那里的那天,就只被它的主人翻过一次,而且翻到那一页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李长卿好奇的是,为什么这里什么地方都满面灰尘,而独独是这本书的旁边竟然没有一粒灰尘,光洁如新。

    不过,虽然那书的旁边十分干净,但是书页的上面却是尸水和灰尘的混合物。

    李长卿离得越近,那腐臭的味道就越让人作呕,但他既然有了好奇,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无法阻挡他。

    李长卿运起中气,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吹,他想把那混合物吹得散开一些,说不定就能看到那上面写得究竟是什么字。

    李长卿已经有绝高的天份,他既然想把那东西吹得分散一些,当然是极容易,实际上那尸水也的确是分散了。

    它伴随状阵阵的飞花落絮,四散开来,就好像春天的细雨一样。

    李长卿大骇,他一个纵步向后退去,只差一丁点就几乎被那尸水给溅到身上。

    那本来还是簇新的书已经变成了一阵飞灰,等到李长卿定下神来的时候,就连飞灰都已经不在。

    不过在那书全部消散之前,李长卿看到了另外书页上面的几个字,那是关于王鸟的一段介绍。

    李长卿心里大怒,如果不是在别人的地方,他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他看到这段介绍,突然生出了想把汤沁就地正法的念头,他气得已经有些糊涂。

    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办法,李长卿不得不退了出去。

    当他从那猫洞钻出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唱歌。

    “天上有个泥娃娃,地上有个乖娃娃,娃娃想要泥娃娃,抱着娃娃去看花。”确实有个人在唱歌,而且唱得还不错,只是这唱歌的人好像已经很老了,老到每唱一句都要停顿下来,或许他已经记不得这歌词。

    李长卿有些狐疑,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让自己的脑袋不可开交,实际上再多这么一件,他也不会觉得多,他只知道,歌声是从左手第二间房,或者右手第二间房传过来的。

    二却是他最不吉利的数字。

    于是他决定先去左手第二间房,在走过去的时候,李长卿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哈欠,伸懒腰可以让人放松,打哈欠却是千百年来所有灵长类生物在紧张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来的自然反射,或许李长卿已经有些紧张。

    这个时候歌声已经停了,李长卿甚至有些怀疑他刚才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他伸出右手在背上摸了摸,破魔之刃还好好地背在背上,他已经走到了那间房前。

    这是一间与先前房屋毫无二致的房间,甚至就连门锁摆的方向都是一模一样,如果你不知道还有另外的四间屋子的话,我实在会怀疑是不是刚才的屋子搬了家。

    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了歌声,李长卿还是决定像先前一样如法炮制。

    他已经驾轻就熟,李长卿走到了那窗框前,伸出手指将那窗指捅破,然后一股寒气透了出来,里面透出的却是极浓的药味

    汤府里的宅子有些药味,却是再正常不过了,李长卿还是把眼睛凑过去,准备看看里面的究竟。

    屋里还是没有光,一丝光也没有,然而李长卿却看到里面好像有一点闪光的斑点,那班点却在半空,好像是一个萤火虫一样在那数寸的地方飘荡。

    李长卿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进去,因为不巧的是,这间房子地外面再也没有一个狗洞猫洞。

    既然能够听到里面有人唱歌,那么……

    李长卿伸出手,摸向了那本来应该坚固的门锁,那锁捏在手里如此的冰凉,因为坚硬所以冰凉,可惜的是再怎么坚硬它也不能把李长卿关在外面,李长卿凭着自己前世对锁具的爱好,知道这锁已经失去它本来应该有的功能。

    李长卿走了进去,房间内的药味已经更浓了,先前那儿歌的回音好像还在这狭窄的空间中回荡。

    李长卿已经发现这房间里完全是空的,里面完全没有任何的家具,虽然没有任何的家具,但他感到屋里应该有其他不一样的东西。

    李长卿拇指食指一拨,一苗绿油油的火焰已经从他的手指上出现。

    李长卿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两只鞋子,那两只鞋子却是悬挂在空中。

    那两只鞋子就那样空落落的悬挂在空中,好像是没有主人一样,因为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了身体的热度。

    一具躯壳挂在李长卿的面前,只能看到那苍白的面容,花白的头发,一张脸孔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他的舌头已经快要伸出来,身上的衣衫却是半新不旧的,看来汤武汤老爷子真的是一个朴素的人,直到死的时候都还是个朴素的人。

    原来先前那在空中摇荡的光点,居然是他的金牙,看来这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一样东西。

    李长卿决定把这可怜人取下来,看来他死的时候很安详,并没有特别痛苦,最多不过就是他的肉体在痛苦,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李长卿拉着他的腿,发现想把他取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他运起了合气之力,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死去的人是如此的沉重,几乎比活人要整整的重上一倍不止,如果死去的是个年青人,那么说不定就要大费周张。

    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心唱歌,如果不是有天下第一等伤心事,那么就一定是失心疯。

    李长卿把汤武放到了地上,他的死相实在难看,一代名医,甚至可以说是中州名医,死的时候也与一般人毫无二致,看来古人说的都是真的。

    生死两茫茫,后人总断肠,断肠有何用,一梦入黄梁。

    李长卿是个好心人,他伸出手,将汤武的眼睛抹了抹,他的眼睛却好像是耍把戏的卖的不倒翁一样,你的手一松,他就立即睁开。

    李长卿再摸他的眼睛,却又是愣了一下,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嘴里骂道:“你这老头,命这么大。”

    那眼睛虽然不大,却是极其有神,却又深不可测,看来汤老爷子的面相也是个威严的人。

    只是如此的家业,如此的年龄,怎么还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李长卿最后可以确定一件事,他准备将这件事,告诉汤沁的时候,发现汤武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实在和城中捡垃圾的流浪汉十足的像,看来这老头真的已经是个疯子。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扮无量城中的传奇,平民眼中神一般的存在。”汤沁现在背对着李长卿,不过,李长卿明明看到她的背的抽动,她的脸上或许还挂着让人见怜的泪花。

    李长卿心底虽然哀叹,但他却不得不问,“我想知道的是,汤老爷子像这样究竟多久了?”

    汤沁已经不能再转过来,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已经整整六年,那一年,我哥才十二岁,我才九岁,自从三年前我哥哥去了京城之后,无量城中的神医就一直是我这个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