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合集14-试读内容   >   桃枝词
桃枝词
发布:2024-06-02 19:10 字数:1921 作者:天阅短篇
    「我是当朝谢太傅的私生女。

    我生在二月,谢晚容生在八月,按理说,我算是她的庶姐。

    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一纸卖身契,注定了我卑微如草芥的一生。

    谢晚容不一样,她这一生注定风光肆意,而我因这见不得人的身份,只能做她的婢女,一做便是六年。

    不过做婢女,终好过像阿娘一样在松枝馆里卖笑为生。」

    01

    我叫莫小桃,今年十七岁,原是太子妃谢晚容的贴身侍婢。

    太子江澈安,字君衍,今年二十有一岁。我是在一场上元灯会上看见他的,玉色天容,积雪翠松,眼角一抹朱砂痣,说不出的惹人心动。

    他是整个京城女儿家的春闺梦里人,包括谢晚容在内。

    在一场阖宫除夕夜宴上,谢晚容对太子一见倾心,回府后便求着她的太傅爹替她牵桥搭线,谢太傅受不住她的央求,便应允了。

    于是便有了两人上元灯会的偶遇,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

    没过多久,便到了太后的六十岁寿辰,也是那天太傅之女谢氏被择为太子妃,翰林大学士于岁秋之女于苏被纳为太子良娣。

    谢晚容和于苏两人是从小斗到大的,每每游园宴会,两人总要在琴棋书画,茶艺插花,甚至首饰配色各个方面暗自较量。

    眼下同入东宫前者为妻后者做妾,他们未来在东宫的相处时日令人充满好奇。

    八月十三太子大婚,次日新婚夫妇二人入宫请安。我在一旁侍奉着,宫人们都艳羡着太子妃的好福气,觅得良缘,大婚次日太子亲为描眉。

    可惜那龙凤花烛在夜半时分被床边风吹灭过一次,不过我又亲自给它们续上了。

    太子想来是极其喜欢谢晚容的。

    太子妃小字琴霄,太子就在他书房后种满凌霄花,说日后定带她去看春日绿梅,夏日凌霄,秋日枫山,冬日白雪。

    太子每日下朝总会在京城西市方玉斋糕点铺给太子妃带她最爱的绿玉芸豆糕。

    有时也会带些玉器首饰,时兴胭脂,如落日微香、玉楼秋、醉海棠……

    不过太子妃最爱的还是春日在西山小院里的秋千架上和太子一块儿看半开未开的凌霄花。

    太子政务繁忙,但每每都会抽出时间陪伴太子妃,也对,他们两人缘定上元节,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太子妃最爱什么讨厌什么,太子都铭记于心。

    在我十五岁那年,太子登基,谢氏女为中宫皇后,于氏女为昭仪。

    皇后入住椒房殿,极尽荣宠,帝幸不断。

    02

    十六岁这年,谢晚容有孕。

    忘了说,我与她同岁,毕竟是贴身侍女,我俩打小到大一直是一块儿长大的。

    要说我心底没有恨意是不可能的。

    因为谢晚容她是太傅嫡幼女,自幼万千宠爱在一身;而我,是太傅和罪臣之女的私生子,卑微如蝼蚁。

    但蝼蚁也要为自己谋算出路,不是吗?

    我娘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父兄之罪没入烟花之地,成了松枝馆的一名歌姬,生下我后没几年便去了。

    她死时手里还紧攥我爹不知哪次酒后随手放下的双鱼玉佩,像是溺死者抓住稻草一般,可惜她的谢郎不会回来看她一眼。

    老鸨发现我娘尸体时,我娘她整个人都已经肿了,老鸨用帕子捂住鼻子,骂骂咧咧着真是晦气,随后让人用一张草席将我娘卷了,丢进了东郊的乱葬岗。

    阿娘没了,松枝馆揽客生意便有了空缺,老鸨原是想培养我当我娘接班的。

    可惜我当时年岁太小,没有客人,资质又平平,苦练琴棋书画却总是差那么点意思。

    久而久之老鸨便将我淡忘了,偶尔想起时,也只会骂两句赔钱货,和我娘一样之类的话罢了。

    老鸨不知道的是,其实我是故意露拙的,可就算如此,有些癖好特殊的客人对我仍是一幅色欲熏心的模样。

    为了不落得同阿娘一样,我故意打碎了老鸨宝贝得不得了的青玉花瓶,被一顿打骂着赶出了松枝馆,流落为京城乞儿。

    后来的我几经波折,才拿着娘临终时手里握的双鱼玉佩和我爹,当朝谢太傅相认。

    我爹倒是有良心,大手一挥便隐去了我的身份,将我买进太傅府成了谢晚容的贴身侍女。

    03

    我生在二月,谢晚容生在八月,说起来我应该算是她的庶姐。

    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一纸卖身契,注定了我卑微如草芥的一生。

    谢晚容不一样,她这一生注定风光肆意,而我因这见不得人的身份,只能做她的婢女,一做便是六年。

    不过做婢女,终好过像阿娘一样在松枝馆里卖笑为生,我时常这样想着。

    谢晚容待我倒是从不设防。

    那年上元灯会,与太子琴瑟和奏的人是我,她是知道的;我娘的身世,她也是知道的。所以,每每她觉得我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时,打骂是在所难免的,娼妓贱婢之类的话听多了,我的耳朵倒是听麻木了。

    嫁入东宫后,太子夜夜同她被滚鸳鸯,而我只能在门口和众婢女听着声音,侍奉沐浴。

    这倒是她苦心琢磨出来的,报复我的法子,不过那都是后话。

    她大概是极其厌恶我娘的,连同我。在她眼中,我就像是她风光霁月的父亲身上一块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污点,恨之愈深,责之愈切。

    最难挨的是十四岁那年冬日,谢晚容因着在忠勇侯府赏花宴上衣着首饰与翰林学士家的相比稍逊一筹,回来便拿我娘留给我的那块双鱼玉佩撒气。

    她大概是随了她爹随手扔东西的习惯,那玉佩如鱼入海般地被随手扔进莲花池里,发出扑通一声。而我也难免于难,被家丁一同扔进了池子里,说是找不到玉佩不准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