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瓶美人吗？

    将妙龄少女灌迷药、砍去四肢，只剩下脆弱的脖颈埋进花瓶之中。

    上好的瓶美人，值万金。

    我妈说：“瓶美人，供人取乐。”

    可是她不知道后半句：“美人瓶碎，见者皆亡。”

    1.

    我家有三个把尺高的美人瓶，细颈、削肩、玲珑身。

    我从小时候就觉得这个瓶子秀丽俊俏，甚至像个真人。

    而所谓瓶美人，则是将刚成年的女孩砍去手脚，只剩下头颅，做成人彘，用特殊手法将其填入瓶中。

    再将其舌头拔掉，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渐渐的，女孩的内脏与瓶子连在一起，瓶子成为她的身体。

    这样，一个完美的瓶美人就诞生了。

    做好的瓶美人，值万金，有钱人都争着抢着来我们村买。

    就连村里人都说我家要出三个瓶美人。

    可是，只有我知道，我们做不做瓶美人的下场，都是死。

    2.

    我叫三丫，是老沈家的第三个孩子。

    我还有两个姐姐，分别叫大丫和二丫。

    我刚出生那会，因为家里都是女孩，村里人都说我家是绝户。

    我奶奶也指着鼻子骂我妈没用，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

    可我爸却不以为意：“一群土老帽，不知道什么叫瓶女吧？”

    我其实也不懂，但在记忆里我们姊妹几个比村里其他女孩过的都好。

    在其他女孩割猪草的时候，我们不能干粗活，唯恐长出肌肉。

    其他女孩做饭的时候，我们只能跳绳，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长高、变瘦。

    但我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每次刚吃了三口饭就被我妈打下筷子。

    “吃得够多了！再吃就胖成猪了！”

    大妞和二妞委屈的放下筷子，而我却知道我妈怕我身上落疤，不会打在我身上，于是狠狠的又塞了两口。

    我妈得眼睛同样死死得盯着我，嘴里念叨着：“吃吃吃，做不成瓶美人有你吃的那天。”

    3.

    我家的第一个瓶美人，就是大姐。

    我只记得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晚，姐姐的哀嚎也持续了一整晚。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家里来了几拨人，都是身材臃肿、穿金带银的老板模样。

    他们搓了搓手，眼神中流露出贪婪。

    “瓶美人可是稀罕玩意，若是能得到，我的财运亨通，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可是我先预定的，你们不能跟我抢！”

    “什么时候按先来后到了？不都是价高者得么？”

    我爸走了出来：“我们家昨天晚上刚做好一个瓶美人——”

    “老沈，之前说好的……”

    我爸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话。

    “瓶美人本来就有市无价，价高者得是规矩！”

    到最后，姐姐卖给了镇上一个富户，那个男人看向姐姐的眼神满是贪婪，不住的摩挲着瓶子。

    “真美啊，真美啊。”

    我站在角落偷偷看向大姐，大姐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

    她早不能发出声音的喉咙还在拼命向我呼喊。

    我看出了她说的话。

    她说：“快逃。”

    随后，其他人又起哄要看看剩下的瓶子。

    我爸大概也想瓶子卖个好价钱，随即带众人看剩下两个的瓶子。

    两个青花瓷的美人瓶单独放在家里厢房，平时鲜少有光照，如今门一推开，身后的阳光照了进来，却仿若美人活过来一般。

    所以即使现在上面没有美人，这瓶子单看着也是极美。

    众人踏进屋子都自觉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美人。

    我在外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诡异。

    怎么之前没觉得，这美人瓶……

    越来越像人了？

    美人瓶，瓶美人，这做成的到底是瓶子，还是美人？

    4.

    半夜我起夜的时候听到我爸妈在厢房说话。

    妈妈一边擦着花瓶一边和我爸说话，他俩的影子映在门框上，像纸人。

    我妈说：“今天卖了大丫，赚了几万块，再把两个瓶美人卖了之后，咱们肚子里的儿子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我爸嘿嘿的笑着，手好像在摸着我妈的肚子：“儿子，乖儿子，等瓶美人好了你就出来享福吧。”

    妈怀孕了？

    我怎么不知道？

    “老三不听话，回头把她手脚狠狠打断，再拔掉舌头，只有这样才能老实，她要是再不听话，就做成美人瓶。

    美人瓶到底也是用人做的，但用她做瓶子的话就少了一个瓶美人，回头问问村东的王拐子有没有适龄的女孩。

    而二丫听话，就跟大丫一样……”

    我妈说话的口气稀疏平常，而偷听的我被吓得冷汗直流。

    我妈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我爸就已经不耐烦的打开门。

    “这事回头再说吧，现在做好瓶美人是最重要的。”

    此刻，我浑身冰冷，甚至听不清我妈后面再说什么。

    因为顺着我爸开门的缝隙，我发现我妈身后的白墙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细瓶身、小巧的头、及地的长发。

    影子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是瓶子站不稳，还是人没站稳。

    她一点点的向前走，好像要走出这面墙……

    我捂着嘴一动不敢动，妈妈毫无察觉，还在卖力的擦着瓶子。

    “养好瓶子，好卖个好价钱呐！”

    瓶子的影子离我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忍不住一哆嗦，努力转头不去看白墙上的影子，目光落在面前装着美人瓶的房间。

    被我妈擦得异常透亮的玻璃，此刻在皎洁的月光下清晰的照出屋子内的两个瓶子的身影。

    摇曳生姿。

    可地面——

    没有影子！

    我忍不住尖叫出声，终于让我妈抬眼看到了我。

    而她身后的影子……

    也不见了。

    5.

    “你瞎喊什么！差点让我摔了瓶子！”

    我妈放下手里的抹布，小碎步向我跑来，拼了命的拧着我的耳朵。

    “喊什么喊，喊什么喊！”

    我哭着说我看到瓶子的影子跑到了墙上。

    可我妈不信，她罚我跪在厢房对着美人瓶思过。

    我不敢，我不敢和这瓶子呆在一起。

    它和刚刚墙面上的影子太过相似，我都怀疑里面藏着个女人！

    我妈听着我说的话低下了眉，口气稍弱：“管这么多干什么！你不听老娘的话就该受惩罚！”

    我哭着求她：“我以后一定听话，我听话，之前是我不对，我错了。”

    我妈不肯饶我，仍拧着我的耳朵逼我跪在地上。

    门口的灯光摇晃，照在屋内的瓶子上，我好像看到它在冲我笑。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一时之间，我竟然昏了过去。

    6.

    我烧了整整一天。

    我梦到我被切碎，分成几块扔进锅里，随后融入专门制作美人瓶的泥土中。

    瓶子里就像一个无底洞，漆黑一片又冷冷清清。

    有好多女孩的哭声，又有好多人的淫笑。

    我太害怕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恍惚间，我听到大姐喊我的名字：“三丫，三丫，过来，到姐姐这来。”

    我不敢抬头，也不敢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一双没有脚的、漂浮着的裙摆“飘”到我面前。

    我抖得更严重，甚至不敢抬头看。

    我看到一双伸长了的手要摸我的脸，我猛地弹起来，发觉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二姐坐在我身边，身姿弱柳扶风，腰肢盈盈一握，哭起来都是楚楚动人。

    我试图开口和她说那天我所听到的事情。

    可我好像被灌了哑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姐看我着急的表情，连忙喊来了妈妈：“妈，你看小妹她这是怎么了？”

    妈妈的肚子已经显怀，她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打下了二姐正要拉着她的胳膊。

    “毛毛躁躁的，吓着你弟弟怎么办？”

    二姐错愕了一瞬，随即强颜欢笑：“妈，你来看看老三是怎么了？”

    我妈掰着我的脸看了看，眼神是我从没见过的冰冷。

    “她太胖，不适合当瓶女。”

    我已经听到了她说的话，心里早就有准备，可二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吃一惊。

    我隐隐觉得，不当瓶美人也好，只要不跟这个瓶子扯上关系都好。

    可我听到我妈说要将我做成瓶子……

    什么是做成瓶子？

    “妈，怎么会……”

    我妈不耐烦的站起来：“该吃饭了，老三，既然你当不成瓶美人了，就来照顾咱家吧。”

    “妈，小妹她身子还没好，现在做不了饭。”

    “有什么没好的？小姐身子丫鬟命，我给你们做了这么多年还不回报我吗？我都怀了你们弟弟还要我给你们做饭吗？”

    我早就习惯我妈的喜怒无常，但刚从噩梦中脱离，我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二姐反握住我的手。

    “小妹怎么在抖，是不是冷的？”

    “行了，你别管她了，过几天你也要去做瓶美人了，得好好保养自己。”

    二姐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先前我妈说的是等我十八岁时再让我们姊妹做瓶美人。

    可如今，我才十六岁，大姐十九岁，二姐下周满十八岁。

    况且，大姐刚刚卖出去，这就要二姐……

    二姐先是一愣，后来转头看向我。

    “那小妹呢？”

    “她？烧成瓶子，以后你们也有机会作伴。”

    二姐以为我妈在开玩笑，追问我以后该怎么办。

    “妈，把小妹送去上学吧，我听说现在义务教育不花钱，她还小还有机会……”

    我妈的手高高扬起来，到底没落在二姐脸上：“女孩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家里的事还要你管？最后几天你好好注意身材，你要是做不成瓶美人……”

    她低头，与二姐面对面，刻薄的五官被无限放大，活脱脱地狱逃出来的魔鬼。

    我呜咽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二姐被吓得哭出声。

    我妈一改往日的慈祥，狠狠拽着二姐的头发：“哭什么哭，只会哭的扫把星！你们要是做不成瓶女，你们也跟她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