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自己产生错觉，唐耀已经在心里接纳了自己刚才见到鬼的现实，只是没想好怎么跟陆宸开这个口，他把希望寄托在徐冬儿的身上，“冬儿姑娘，你怎么看？”

    徐冬儿的目光扫了扫还在晃荡的秋千，“若是人，总会留下痕迹。”

    唐耀觉得徐冬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更重要的是，他要说服陆宸，也得拿出证据。

    留下足够的人手后，唐耀让几个识水性的士兵到樱花树下看个究竟，只是寻了许久，也没看到那名女子的踪影。

    唐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盘禀报给了陆宸，陆宸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你确定你们大白天见鬼了？”

    “若非属下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那名汉子所说，而且不光是我一人看到，在石拱桥上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随行的士兵也去樱花树下去寻了，连个脚印都没有，更别说人影了。”

    事情确是蹊跷，不过陆宸并不放在心上，“卢县的案子已经交由徐冬儿去查，鬼新娘与卢尚宫外侄媳妇的死是否有关，那是她的事，我们还是先进城再说。”

    陆宸对徐冬儿的信任，让唐耀心中又产生了不安，“大人，此事全权交给她去办，怕是不妥吧。”

    陆宸的嘴角一扯，“本督主身边不留无用之人，能破此案，她就是有用之人，不能，本督主自有打算。”

    这话让唐耀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这才是他认识的督主，徐冬儿这次能不能保住小命，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进了县城，徐冬儿只是稍作梳理，便随着唐耀来到了县衙，凭着缉查司三个字，她很快就看到了黎尚宫外侄媳妇王青瑶的尸体。

    王青瑶红嫁衣上的血迹已干涸，与嫁衣的颜色混成一体，心口处凹陷的大窟窿明显可见白森森的胸骨，脸上已被剥了皮，露出的皮肉已经萎缩，脸骨现出，让人看着心惊。

    卢县师爷蒙义的声音响起，“王青瑶七日前就死了，当日仵作就把尸体放进了冰室，所以尸体腐烂得还不是很厉害。”

    县衙会如此对待，说明这个卢家在卢县的地位不低，能让陆宸出手，更说明卢家在京城应该有贵人，以她对陆宸的了解，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破了此案对陆宸一定非常重要，若是破不了此案，她的结果只有一个，为了保住小命，她得找出凶手。

    徐冬儿启唇道，“王青瑶是大婚当天被害，按说她身边应该有人伺候，为何没人及时发现？”

    “徐姑娘，你说的没错，当天府里的确有不少的下人，王青瑶起得太早，犯了困，要在屋里小歇一会，没让人跟着，王青瑶的脾气大，她的话下人也不敢不听，也就都出了屋，就留了一个丫环在屋外候着，等到花轿快到的时候，丫环进屋要叫醒王青瑶，才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丫环忙去叫了人，他们将王府都找遍了，最后在后院一间废弃的屋子里找到王青瑶的尸体。”

    徐冬儿正在查看创口的边缘，“官府可有怀疑的对象？”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案，起初我们怀疑是那名候在屋外的丫环云儿，伙同外人做的案，不管我们再怎么审问，云儿始终不承认自己与人合谋杀了王青瑶，一直说王青瑶是被鬼新娘索了命，所以鞋底才是干净的。

    鬼怪之说我们本不信，不过王青瑶的鞋底确是干净的，袜底也是干净的，可见王青瑶并不是自己从闺房走到那间屋子，若她是被抬过去的，当日府上那么多人，不可能没人看到，再者，王青瑶出嫁前的一天，有人看到鬼新娘在城外的那棵樱花树下出现过，我们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鬼新娘才能做得到。”

    再次听到鬼新娘，徐冬儿上了心，“我们来的路上，听到路人提到鬼新娘并不是第一次杀人，县城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案件？”

    蒙义的目光变得闪烁，他讪讪一笑，“姑娘听听就好，我们也是没了头绪，才这么一说，姑娘不必当真。”

    见他有所隐瞒，徐冬儿也不再追问下去，她到县衙不过是为了查出杀害王青瑶的凶手，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想节外生枝，“凶器、被剥了脸皮和心脏可有找到？”

    “我们把附近都搜遍了，一无所获。”

    能在大婚当日行凶，而且全身而退，又让官府查不到痕迹，凶手确是有几分能耐，想必行凶之前，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徐冬儿不敢大意，仔细检查王青瑶的尸体，她在王青瑶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看到了一层不薄的茧，“王青瑶的女红如何？”

    蒙义想了想，“王青瑶容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正因为是这样的妙人儿，才被卢老爷看上，选做自家的媳妇，女红应该不错。”

    女红了得，自然少不了平日的用功，她的拇指和食指上有茧就不足为奇。

    徐冬儿的目光向下移，王青瑶脚上的绣花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将绣花鞋脱下仔细端详，“蒙师爷，这双绣花鞋是王青瑶本人的？”

    “没错，就是王青瑶出嫁穿的红绣鞋。”

    徐冬儿又看了看手中绣花鞋，再次出声询问，“这双绣花鞋确定是王青瑶的？”

    “当然，王青瑶的娘亲亲自确认过了。”蒙义被徐冬儿给弄糊涂了，敢情他之前的话是白说了，而后一想，徐冬儿这么问，应该有她的用意，便又道，“这双绣花鞋有问题？”

    “嗯，人死后尸体上的皮肉有所萎缩，更何况是在低温状态下，若这绣鞋当初做得合脚，这会应该有一指的空间，但我刚才将绣花鞋从死者的脚上脱下时有些吃力，脚大鞋小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蒙义大吃一惊，“王青瑶的嫁衣和绣鞋可是在玲珑阁定制的，玲珑阁一向以做工精湛出名，不应该会出这样的纰漏。”

    “女儿家最看重自己的大婚，这些东西至少在一个月前就该准备好了，若绣鞋不合脚，也应该早让店家给改好了。”徐冬儿虽是个姑娘家，对婚嫁之事还是略知一二。

    蒙义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在下还是不明白，这跟王青瑶的死有什么关系？”

    徐冬儿的嘴角上扯，“先查清绣鞋之事，自然就知道了。”

    来到王府王青瑶的闺房，对比了她的其他绣鞋，可以肯定的是，这双绣鞋确是王青瑶的，徐冬儿的心中已有了答案，不过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她的目光被喜柜上的凤冠所吸引，带她们进来的丫环娟儿注意到了，“小姐虽然走了，夫人还是不让人动屋里的东西，所以屋里的摆设还是跟小姐出事那天一样。”

    徐冬儿心思着这样更好，更利于她查找线索。

    她四周打量，喜柜上的凤冠再次入了她的眼，她拿起凤冠，鼻翼缩了缩，“除了你家小姐外，还有谁戴过这顶凤冠？”

    娟儿的眼中露出了惧意，“这是小姐的出嫁之物，我们做下人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佩戴，若是被小小姐和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发卖的。”

    蒙义着急破案，见徐冬儿问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事情，忙开口言道，“徐姑娘，我们此行是来找线索的，这些可日后再问。”

    徐冬儿瞥了他一眼，“这就是线索。”

    蒙义怔了一下，“凤冠上有线索？我怎么没看出来。”

    徐冬儿把凤冠递给了他，“这顶凤冠的内侧除了有玫瑰香油的味道外，还有茉莉花香油的味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王大小姐平日用的是玫瑰香油，而茉莉花香油，应该是其他人的。”

    娟儿的脸上充满了惊讶，“姑娘你说得太对了，我家小姐平日用的就是玫瑰香油，至于你刚才说的茉莉花香油，我们府上没有人在用，夫人闻不得茉莉花香油的味道，府上的丫环婆子都不敢用。”

    王府里没有人用茉莉花香油，也就是王府之外的人了，“除了你们府上的人，可还有人能接触到这顶凤冠？”

    “东西是在玲珑阁定做的，若是他们的人戴也不奇怪，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他们人了。”

    徐冬儿想到了王青瑶手指上的茧，“你家小姐可擅长女红？”

    娟儿下意识地轻咬下唇，故作轻松地道，“那是自然。”

    她的肢体出卖了她，徐冬儿知道她说的不是事实，“你在撒谎，你家小姐并不擅长女红，你做为她身边的丫环，应该跟你家小姐一起对你家夫人隐瞒了此事，对吧？”

    秘密被揭穿，娟儿已是心惊胆跳，“没、没有的事，我家小姐的女红可厉害了。”

    徐冬儿知道她有所顾虑，“娟儿姑娘，你是怕你家夫人怪罪，才不敢说真话吧，你有没有想过，比起这个过错，你家夫人更关心是谁杀了她女儿，若是因你的隐瞒，而让凶手跑了，你家夫人怕是才真的容不下你。”

    她的话一针见血，早把娟儿吓得花容失色，“是奴婢糊涂，刚才姑娘说对了，我家小姐的确不擅长女红，平日拿针线也只是装装样子，刚开始绣品是奴婢和云儿绣的，后来小姐嫌我们的绣工不好，就让我们到外面找绣娘绣，回头再说是小姐绣的，我们一直替小姐守着这个秘密，外面找的那个绣娘嘴也紧，所以没人怀疑，这事就一直瞒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