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义从外面回来时，得知徐冬儿已经查询了其他新嫁娘被杀的卷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千户跟着，他只有乖乖做答的份。

    “就是给于家放牛的李旺，他每天放牛必经石拱桥，也算他倒霉，每次鬼新娘出现，都让他给碰到了，除了他之外，就是一些路过石拱桥的外乡人，无法去寻。”

    徐冬儿想起在石拱桥遇到的那个放牛汉子，才想要找他进行询问，蒙义给她带来了另一则消息。

    “徐姑娘，购买梦寻的那些妇人都不愿承认去过檀香堂，不过与廖夫人交好的一位妇人倒是提供了一些消息。”

    唐耀听着就不舒服，“你既说那名妇人与廖夫人交好，怎么肯定她对我们说的是实话？”

    唐耀的咄咄逼人，让蒙义一阵心虚，他稍稍调整了下，“这名妇人虽说与廖夫人是手帕之交，不过大人也知道那些深闺中的妇人表面很要好，背地里就是各种攀比，那位妇人与廖夫人同是商贾出生，年纪也差不多，不过同人不同命，廖夫人嫁入卢县县城的富商廖家，那位妇人嫁的只是一介布商，二人的差距就这么拉大了，那位妇人难免心里会看不开。”

    深宫里的勾心斗角比民间的更甚，唐耀乖乖地闭上了嘴。

    蒙义这才敢把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那位妇人说，廖夫人在外面有男人，她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还贴了不少体己钱给那个男人。”

    “一个深闺里的妇人胆大怎么那么大，就这么给自己的夫君戴上绿帽了？”唐耀来了兴趣。

    第一次看到那么八卦的公公，徐冬儿好奇地多看了唐耀一眼，蒙义也没想到刚才凶神恶煞的一个人，忽然变成八卦男，他有些不适应，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那个，唐千户，你有所不知，廖夫人的夫君三年前就去世了，她是个寡妇。”

    唐耀尴尬到脚趾头直抠地，心里暗骂自己怎么没问清楚就开口，而且是在徐冬儿的面前，白让这个女人看了玩笑。

    徐冬儿哪知道唐耀的心事，这会已经垂眸，静静地等待蒙义的下文。

    没见唐耀再发声，蒙义这才敢继续往下说，“他们暗渡陈仓已有两载，自认为不会被人发现，偏偏让她的手帕之交给瞧见了。”

    蒙义半天说不到重点，唐耀急坏了，“别说那些没用的，直接说那个小白脸是谁就好。”

    蒙义被他这么一骇，脱口而出，“就是如意楼唱小生的那个阳俊生。”

    “唱戏的？这就难怪了，还得是看脸啊。”

    这话提醒了徐冬儿，她多看了唐耀一眼，她有些不解同样是公公，唐耀为何跟陆宸差的不是一点点，一个长得跟妖孽似的，一个跟大老粗般，若不是他们顶着缉查司的名头，她压根就没法把他们跟公公扯在一块，缉查司选人的眼光可真是奇了。

    唐耀哪里知道徐冬儿正在暗忖他，他寻思着既然找到线索，就赶紧顺藤摸瓜，抢在徐冬儿前面找到真凶。

    ——

    如意楼。

    阳俊生长得倒是可人，一副我见尤怜的俏模样，唐耀可不会怜香惜玉，一见面直接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说，王青瑶是不是你杀的？”

    阳俊生在卢县也小有名气，人早就飘了，忽然被这么凶狠对待，小脸吓得惨白，翘起兰花指，大呼小叫地道，“小生平日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更何况是杀人呢？再说小生还不知道官人说的是哪家的小姐夫人。”

    唐耀马上明白过来，八成跟这个小白脸有暧昧的，不止是廖夫人，这小白脸在女人堆里混得开，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他把刀收回了刀鞘里，朝徐冬儿道，“这小白脸一副熊样，谅他也没胆杀人，你来问吧。”

    粗中带细，这个千户倒是有些头脑，就是有些过于急功近利，阳俊生被他这一吓也好，她也省了些麻烦。

    阳俊生对徐冬儿的话是有问必答，听说县衙把他当成了杀害王青瑶的凶手时，他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好在班主及时给他打扇饮水，他这才缓过劲来。

    “小生打出生以来就没杀过生，更不可能杀人了，廖夫人确是送过香露给小生，可送香露给小生的又不止她一个，小生的妆奁里都快塞不下了。”

    怕徐冬儿他们不信，阳俊生忙让班主把他的妆奁提来，一打开，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都是香露，各式各样的，阳俊生所言不假。

    徐冬儿闻到阳俊生身上的香味并非梦寻，“你的戏迷送你的这些香露，你都用得过来吗？”

    “她们送的香露，虽非我的心头好，不过戏迷们的心意，我也不好辜负，就这么放着了。”

    徐冬儿隐约看到香露瓶上贴着写着名字的标纸，大概也猜出了它们的用意，这个阳俊生分明就是一个脚踏多条船的渣男。

    徐冬儿核查过王青瑶来如意楼看戏的时间，上演的并不都是阳俊生的戏，再者，阳俊生知道谁是王青瑶时，露出了一脸的嫌弃。

    “我说王青瑶是谁呢，原来是眼睛长在头顶的那位小姐，别人来如意楼看戏，多少给个赏钱，就她小气得很，我们戏班里就没人得过她的赏钱。”

    唐耀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这条线索分明没戏了，看徐冬儿和蒙义还没有动作，他催促道，“连赏钱都不给，王青瑶八成就不是来看戏的，再找找其他线索，我就不信找不到她那个相好的。”

    本来还可怜兮兮的阳俊生，星眼亮了亮，他不敢看唐耀，把头调向了徐冬儿，“你们是要找用梦寻的男子？”

    “你认识？”徐冬儿的心里重燃起希望。

    阳俊生的媚眼一笑，“你们可以去梦生缘看看，那里用梦寻的人不少，说不定有你们要找的人。”

    久居县城的蒙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县城什么时候开了这么个玩乐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阳俊生用衣袖遮唇，笑出了声，“梦生缘是个看戏的私宅，你们去了就知道，那里的庙可比如意楼的大多了。”

    徐冬儿听出了阳俊生的意思，若她没有猜错，梦生缘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方便男女私会的地方，要不阳俊生不会笑得那么暧昧。

    根据阳俊生提供的暗号，徐冬儿他们进到城东一处宅子。

    外面看似与周边的宅子没什么两样，里面却布置成了戏楼，与其他戏楼不同的是，来这里的客人都带着面具，徐冬儿他们也不例外。

    来这里的男女，少了矜持，或是四目相对，或是窃窃私语，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

    唐耀一时感慨，“没想到卢县这么个小地方，比京城的人还会玩，真是大开眼界。”

    知道唐耀是在讥讽，身为师爷的蒙义脸上红白交替，臊得慌，当下一言不发，很识趣地开溜去打探消息。

    徐冬儿只当没看到，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再说这又关她什么事，她来这里是为了查案，旁的与她无关。

    蒙义再回来时，很小声地对她附耳道，“在这里有梦寻的试用瓶，来这里的男子都会拿来试用，据说用过梦寻香露的男子，闻起来更有魅力，等他们与那些妇人对上眼了，再引着他们到檀香堂去购买。”

    徐冬儿马上会意，“檀香堂倒是会做生意，梦生缘这么隐蔽，檀香堂能在这里做独家生意，他们的关系可见不一般。”

    蒙义很认可她的说法，“听说梦生缘的老板就在这，把他找出来问一问？”

    “嗯。”

    一个三十开外的蓄须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在下乔宇，是这里的掌柜，不知官爷找在下有何事？”

    “最近县城城西的一所宅子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不知乔掌柜可知晓？”

    “官爷指的是王家大小姐王青瑶吧，她被杀的事在下略有耳闻，不过她的死与我们梦生缘有何关系？”

    “据我们查到的线索，王青瑶曾用过一款叫梦寻的香露，而梦寻在你们这很容易就拿到，我们怀疑王青瑶曾来过这里，想知道与王青瑶在一块的男人是谁？”

    “王青瑶？”乔宇的脸上满是诧异，“她没有来过我们梦生缘。”

    “你确定？”蒙义不相信他的话。

    “来我们梦生缘的人虽然都戴着面具，旁人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我们清楚，我们是生意人，自然希望和气生财，知根知底才方便避免事端，王大小姐与卢家可是定了亲的，卢家在京城有人，我们可不想得罪卢家，断了自己的财路。”

    乔宇说得中肯，就连见多识广的唐耀也挑不出他的毛病，徐冬儿也觉得乔宇的话没毛病，梦寻与王青瑶之间的联系这条线索算是断了，徐冬儿有些不甘心，她想起了梦生缘与檀香堂的交情。

    “乔掌柜，我看过县城里的几家香料铺，檀香堂的规模并不是最大的，你为何会选择和檀香堂合作？”

    乔宇欣赏地看着徐冬儿，“姑娘真是聪慧，我本来是经营戏楼的，后来因为经营不善，戏楼倒闭了，就只剩下这处私宅，有位朋友给我出了主意，在私宅里建戏台，上演些非传统的戏目，这样一来可以吸引不少话本作者和戏迷，再后来这位朋友又给我出了个点子，来这的戏迷都带上面具，增加神秘感。

    没想到这样一来，生意越来越红火，后来这位朋友提到与檀香堂的合作，我寻思着对梦生缘的生意有利无害，就让檀香堂进了我的梦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