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灶神名隗，状如美女。又姓张名单，字子郭。其夫人字卿忌，有六女，皆名察洽。常以月晦日上天白人罪状，大者夺纪，纪三百日，小者夺算，算一百日。故为天帝督使，下为地精。

    己丑日，日出卯时上天，禺中下行署，此日祭得福。其属神有天帝娇孙、天帝大夫、天帝都尉、天帝长兄、硎上童子、突上紫宫君、太和君、玉池夫人等。

    民以腊月廿日祠灶，其夜，一农户张姓，以女当家，祭灶琐碎者皆女所为也。可谓：男不礼月，女不祭灶。

    灶王怒曰：“牝鸡司晨，家亡，国亡。”

    既而，天降大火，焚张家，无一幸免。

    正是：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索，尽也。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

    可叹！可悲！

    ——《神都怪谈录·灶神怒》

    腊月廿四，神都，大理寺。

    “此书在坊间盛传，连茶楼酒肆都有说书人在畅谈此书。”一黑袍男子，右手握洞箫，左手翻阅一话本，眉头紧蹙道，“听闻此书还未完成，才出来第一个故事，也就是灶神怒。如今坊间有些传言，说这是上天不满圣人继位，恰巧今日又是祭灶节，百姓都担心如话本上说的那样，灶神发怒，不会赐福百姓。”

    说罢，门外边的动静明显，有几位男子经过，嘴里还念叨着关于这《神都怪谈录》的话本子。

    “我刚去茶舍听了说书的，这次说的故事还真神奇，连腊日那会百花忽盛开都说进去了，要不是你催着我回来，说不定还能听到灶神怒的结局了。”

    “你还好意思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喝茶听书，要是被少卿知道，有你好苦的。”

    “你们还别说，这《灶神怒》我还真听过，才出两日，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听说这话本子里的人家是女子当家，所以才惹怒了灶神，要是男子当家，就不会出事了吧。”

    “你注意点，当今圣上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陛下，要是让人听到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别连累我们！”

    听到这，他们都不说这是非了，都担心祸从口出。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完全听不见，里头的人才继续适才的谈话。

    《神都怪谈录》是志怪话本，坊间尤为盛传，因里头的故事扑朔迷离又是事实。

    腊八前夕，圣人下令“花须连夜发”，而腊八当日，神都确实百花盛开，如初春光景，而此事亦在话本之中详细记载。

    腊八当日的百花迎雪盛开，让满朝文武百官与百姓皆认为圣人乃真命天子，因此朝堂有了一段时间的平静。

    可万万没想到，竟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不久后，神都坊间便出现《神都怪谈录》这话本，以《腊日宣诏幸上苑》为前序，引出第一个故事《灶神怒》，即侧面说出女子掌权乃违背天道，这分明是反对圣人继位的党派所为！

    “凤箫，即刻派人彻查此事，封禁此书，不许让此书继续流传，连说书的也不行！违令者，收监。”一身素衣，坐在书案前的男子将手上的话本子扔在案上，表情严肃，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主人，这效果不明显，如今连大理寺都有人在提此事，宫里肯定收到消息，如今怕是传到了圣人的耳里了。”名为凤箫的男子提出心中的疑虑，“两日前你就派出了大理寺的人暗查，到现在连线索都没有，话本子呢反而越禁越多，就怕是幕后有黑手在操控。”

    素衣男子又岂会不知此情况，他是大理寺卿，东方夜，东方家的长子，早在家里就听到了这些传闻，没想到大理寺里头也有关于这话本子的谣言！

    凤箫是东方夜的家臣下属，他很是清楚东方夜如今的处境，若不赶紧解决此事，那东方家恐怕会再次惹怒圣人。可奇怪的是，东方夜似乎并不着急。

    他开口欲言时，门外有个急切的声音传来：“东方寺卿，宫里传来密报。”

    凤箫接过那侍卫送来的密报，便让他退下，再把信交到东方夜手上，转交的时候不经意瞥见信封上的牡丹花印记。

    东方夜的眼神也被牡丹花印记吸引，圣人酷爱牡丹，这信等同于圣人的圣旨，他急忙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圣人下的密令。

    凤箫见他看信看得愣住，便轻声打断：“主人，圣人已下令销毁此书，可此话本就像野草般，禁令无用，甚至越来越盛行，这信已经是第二封了。”

    说罢，他们都想起话本刚出来的时候，内设人上官婉儿就已经下过密令，要销毁此书，可惜无用，甚至还有传言，说这是天神在惩罚凡人，灶神会在祭灶之日发怒，导致这两日的神都人心惶惶。

    如今眼瞧着祭灶之日已到，万一真如坊间传言那般，话本子的故事成真，那神都必定会有伤亡出现，大理寺这几日是加强了巡逻，一旦成真，那这话本更是不可能被销毁！

    “走，我们先去一个地方。”东方夜边起身边把信交给凤箫放好，便往门外走去。

    凤箫把信藏在身上，一抬头就看到东方夜已经走到了门口，连忙小跑跟上去，低声问：“主人，我们要去哪？”

    “镜花阁！”

    凤箫心里嘀咕重复一遍，听着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只匆匆跟上。

    镜花阁。

    “星儿，把桃木拿过来，主人要写桃符了。”

    “星儿，把糖瓜拿来，红球、白球、麻球、油果、寸金糖、脚骨糖、白交切、黑交切等通通拿来！”

    “臭落落，你怎么不自己不过来拿，就只会使唤我！”

    东方夜二人站在镜花阁门前，还未敲门就听到里头院子的喧嚣声了。

    凤箫听出来这俩姑娘的声音像是在打闹，不像是祭灶，一时好奇，便跳到墙外的大榕树上，探头看里头。

    他只见院子里有两名少女在拌嘴，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包子头，十三岁模样的豆蔻少女；另一个则是头发用一根花簪子高高挽起，乌黑高马尾，像个女侠客一般。

    二人年纪相仿，看她们的行为应该都是镜花阁的女子。

    只听东方夜轻咳几声，凤箫便立马从树上跳下来，回到镜花阁门前。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何要来这里，这又跟《神都怪谈录》有何关系？

    “这是圣人的意思！”东方夜知道凤箫的疑惑，便直接轻声解答。

    说罢，正准备敲门，谁知那大门自己渐渐打开，他们二人瞬间愣住，直到大门后出现了一名女子。

    “二位郎君躲在门外偷听偷看可不是君子所为，我家主人已在大堂等候多时，请进。”说话者正是那扎着包子头的豆蔻少女，星儿，见到他们后抿嘴一笑，便带他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