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的意思是，你和林子念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东城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思量着什么。

    我轻轻点了下头。却遭到了他坚决的否定。“不，这绝对不可能。林子念来到山庄已经两年多了，而且早在三哥还没有建立寂雪山庄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上络阑城很有名的人物了，他不可能和嫂子是一个地方的，嫂子一定弄错了。”

    “东城可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如果这个林子念可以分身，那么一切都不奇怪了。”

    “分身？”路东城几乎尖叫起来。我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小声点。他却大声的笑了起来。“嫂子，我虽然相信你，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来唬我啊。分身那根本就是鬼神之事了，我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我也不愿意相信，我现在和你一样，对整件事情的真相持怀疑态度，我说出来之事想让东城你给我分析分析，看看这其中是不是酝酿则什么阴谋。”我最讨厌的就是我在很认真的说事情的时候，别人却笑嘻嘻的以为我在开玩笑。

    “那好吧，嫂子你继续说，我一边分析一边想办法。”他极力憋住笑，眼光里再一次含满了真诚。我再多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对如梦了解多少，但是我已经不止一次梦见过这个女子了，而且在梦境之中，我不是我自己，我就是如梦。如梦不是人，其实是一只灵。”

    “灵？”路东城脸上露出一个很惊诧的表情，似乎看到了鬼。

    我很严肃的点点头，学着梦中如梦的形容道：“没有错，就是灵，灵是一种生物，是人死了之后变成的一种生物。他们表面看起来就像人一样，但是他们有着鬼一样的本事。”

    路东城很认真的看着我，尽管表情不可置信，但依旧坚持着没有打断我的话。我于是又接着道。“我也不知道我这么说是不是对的，这些都是我在梦中的见闻，是梦里面的那个我，也就是如梦告诉我的。我所知道的灵有三只，分别是天城的欧阳大祭司，还有他的两个徒弟欧阳子羡和欧阳如梦。因为你三哥的与众不同，所以不光是帝国的皇帝排挤他，就连天城的最高职权者欧阳大祭司也排挤着他。如梦就是欧阳大祭司派遣到你哥哥身边的一只眼睛，监视着你哥哥的一举一动。我断断续续的知道一些事情，却也不曾真正的清楚。我知道你哥哥很喜欢如梦，如梦似乎也很喜欢他。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如梦功力尽失，而且也不能再说话了，而你的哥哥因为什么事情要回到山南城，他们就此错过，只是如梦似乎就死掉了。”

    我省略了如梦被关押的那一段，毕竟这件事情是小金桔说出来的，且不说它的真实度如何，告诉儿子老子有多么大的野心终究是不怎么好的事情。

    亲兄弟就是亲兄弟，就连聪明这件事情上也是当仁不让的。他立刻就猜到了我开这个话题的目的。“嫂子的意思是，林子念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欧阳子羡，而如果他真的是欧阳子羡，那么嫂子你就可能是那个死去了的如梦？”

    “聪明！”我一拳捶在他肩膀上，忍不住大声赞叹起来。他却丝毫没有被表扬的欣喜，面色反而更凝重了。“可是嫂子有没有想过，如果林子念真的就是欧阳子羡，那么他来这里做什么呢，他不是更应该陪在他的师父身边吗？三年前三哥从天城回来之后，皇帝已经答应每年都给天城送去物资了，何况不久之前第八任城主辛未已经前往赴任了，欧阳大祭司还有必让他最得意的助手千里迢迢的从沙漠赶来，对我三哥这个已经没有用处的人斩尽杀绝啊！”

    “你说什么，已经有新的城主了？”可是在我的印象里面庚午是天城的最后一任城主啊，而且小金桔也说了庚午是最后一任城主，我的梦也还没有做到关于第八位城主的事情，那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路东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了许久终究定在了我脸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些都是朝廷的密令，我曾答应过父侯缄口不言的，可是此刻嫂子说的事情委实太过离奇了，我们便将这整件事情说出来分析分析。”

    我有些感动，这少年居然能够如此坦诚。“嗯，那我们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三年前一直在天城担任城主的三哥忽然回来了，还是和离开的时候一样，带着旭日、青阳、清空，还有他的师父作陪。可是这一次回来的三哥却是比以往多了太多心事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三哥心中有事，我想找他谈心，可是他总躲着我。后来他去面见了皇上。那一天是宫中的休朝之日，皇帝和所有的大臣都不需要上朝。我的三哥从早晨一直待到黄昏，他从皇宫回来的时候精神很好，我们所有的兄弟也开心起来，我依然记得，那一天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饭桌上三哥告诉大家他已经向皇帝辞去了山南城城主一职，皇帝答应了他，但是要他离开山南城区上络阑城。三哥提出了每年朝廷必须想天城拨放物资的条件，皇上答应了。于是双方妥协。

    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郁起来，父亲首先发了火，离席而去，紧接着就是两位大哥，也说吃不下没胃口。我陪着三哥喝了几杯酒，我告诉他，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他身边支持他，我会和他一起去上络阑城。

    三哥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望着我不停的笑。那笑容很好看，却莫名的让我心中一紧。隐隐的，我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天晚上，我收拾好了行李，早早的便睡了，等着第二天三哥叫我起床，我便同他一起去上络阑城。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我一看天色不由气得大骂万俟华宇，万俟华宇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末了告诉我三哥还没有走。我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抓起包袱非也似的朝三哥的房间跑去。

    三哥并不在，我看到了久不见面的清空，她坐在屋檐上，一双眼睛空洞的望着远处，风吹起她的白衣，我感觉她随时可以掉下来。

    我问他三哥再哪里，他笑了笑，指着一个方向。那是梅花林的方向。我猜想三哥大约在那里，便也来不及同她说话便朝梅花林里跑。

    梅花林里，琴声袅袅，我循着亲生一路走过去，总算看到了他，我的三哥。他正坐在一株老梅树底下，膝盖上放着一张琴，低着头他正在抚琴，我不知道他弹了多久了，只看见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血迹斑斑。

    我有些生气，我最看不过的就是他这么糟践自己，这个才不是我的三哥，我大声叫着他。

    他似乎吓了一跳，懵然的抬起头来，目光在前方转悠了许久才定格在我身上，涣散的眼光渐渐的有了焦距，他望着我笑了起来。【东城，你怎么来了？】

    我前行的脚步颤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我那个意气风发，有天子之相的三哥。他的脸色就像下雪之前的天色，灰蒙而暗沉，冰凉而绝望。我不断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笑着不说话，末了又垂下头开始弹琴。

    我很气愤的抢过他的琴用力的往他身后的老梅树上甩去。桐木琴碰的一下咋断了，琴弦触碰，发出嗡嗡的颤音。三哥看着我许久，终究低低的哭泣了起来。

    那是记事以后第一次看到三哥哭，我几乎是本能的上前搂住他，让他靠在我的胸膛里。我的哥哥，总是给别人温暖给别人力量，我却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需要温暖，他也需要力量。那一刻，我想着，三哥，哭吧，我就在这里，我就是你的臂膀，我就是你的力量。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哭，因为那一刻一定有太多的委屈和心事交叠在他心里了，他不能表达出来，所以就只能哭泣。

    过了很久他从我怀里爬起来，看着面前的空地，弟弟的说着，【东城，如梦死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如梦是谁，但能让他那么伤心的，一定是他顶顶在乎的人。可我并不知道怎么安慰，就连节哀顺变四个字我也说不出，我只是冲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父侯逼死了她，而我却不能够报仇。】

    我心中一阵，却终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再一次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继续轻轻的道，“其实也不能怪父侯，是我，是我害死了她。如果不是遇见了我，她一定还是天城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如梦。如果不是为了我，她也不可能客死他乡，都是因为我。可我却……”

    【三哥，这不能怪你，很多事情是命中早就注定好了的，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就像母亲她们的离去那般。我们能做的只是让自己更强大，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保护那些还留在我们身边的人了。】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是在安慰我自己还是安慰他。只是迫切的想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而那不久之后我也体会到了他的那种痛苦，因为清空死掉了。

    可我们经历的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后来青阳也死了，上官先生一夜之间失踪了。仿佛是一下子，三哥什么都没有了。心灰意冷之下，便到了上络阑城。

    嫂子觉得就是这样一个三哥他们还有什么都不放心的？”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害怕他复仇啊。”我想了想，只有复仇才是最合理的解释。一下子失去了好几个生命中顶顶重要的人，他怎么能够心甘呢。

    谁知路东城却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那是你们这些外人的想法，我和三哥是亲兄弟，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人了，剩下的日子里，他只是想保护他还余下的亲人，比如我，比如父亲…”

    他轻轻的说着，字句之间却是我不懂的默契，我知道这是属于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可心里却没有来的空荡荡的，因为他的那句，你们这些外人。是了连他这个旁人都能看出他是将我当外人的，我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他的内人呢？

    娘子，那不过是一个虚假的称谓罢了，他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说出这个称呼。除了如梦，谁在他心里都一样的，他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个人是谁，甚至也从来没有在意过那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