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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咸鱼心里苦】
发布:2023-11-25 11:19 字数:3197 作者:心有欺欺
    (七)

    两尊大佛搁在一处,左边的好似清隽润玉,润却生寒。右面的宛若高山大川,偏偏眉眼狭长,削减了几分硬朗五官带来的英气。

    此时,襄衍正支着下巴望她,唇畔微弯。

    向黎被祖宗唤上前来,心口哀叹一声认命。待到方桌前,暮玦目光朝右侧一落,便算点头示意过了,“向黎,这位是朝堂之上颇负盛名的襄小将军。”

    她点点头方要答话,一侧襄衍悠哉勾唇,“岂敢。不过挂个头衔罢了,我怎敌侯爷日理万机?”

    向黎:见鬼了。

    她抬眼,恰好与祖宗的视线对上,见暮玦面不改色地受下褒奖,话头落到了向黎身上,“这,是我住在府上的妹妹。”

    “是是,我叫向黎。”她面上堆笑。

    “向黎?生来奔赴光明,寓意极好。”襄衍微微背倚靠坐,肩极宽,双臂置于双膝,颇有大家风范,“先前听你的下人说了,是远房表妹,对吧?”

    他刻意将“远”字咬重,笑道:“血脉亲疏,往往不敌自幼相识的缘分,是要分个先后的。不知侯爷怎么看?”

    这番话落在向黎耳朵里,自动进行同义话改写:你劳什子的远房表妹,骗骗自己得了。我跟她从小相识你能比?给我麻利起开靠边站。

    暮玦闻言一声轻笑,并不打算作何解释。

    吞咽了下,向黎额头不由得渗出一层汗。

    下一秒,那些汗就被倾身上前的大手擦了擦,捎带手,还帮她把凌乱的发丝撩去耳后——

    是襄衍。

    这一瞬,暮玦的目光遽然被辣了一下,稍稍侧目,他对着向黎面露讥诮,好似今日是她组团带人来欺负他的。

    她怎么敢的!

    向黎惶恐,偏偏襄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容餍足,“八月的天是有些热,还好已至酷暑中下,再半月有余就可入秋了。”

    说罢,便施施然使唤祖宗的人去切西瓜,俨然将暮府当做了自家府邸。

    听着系统开始掉分,向黎警铃大作,堆笑着向后退了退。

    她小心翼翼觑了祖宗一眼,见后者神情淡漠从容,将衣袂上的皱褶寸寸抚平,恍若未闻。

    向黎:……

    向黎:这时候就别装岁月静好了啊!你分数都快给我扣光了啊喂!

    被狂掉的分值压弯了脊背,她掬起笑容,向着二佛分外狗腿道:“是是,一位是我表哥,另一位是我自小相识的襄衍哥哥。”

    祖宗听到这里,掀起一双漆黑眼瞳,不轻不重地“啊”了一声,“是‘襄衍哥哥’啊。”

    这清冷的嗓音微微拖长,语焉不详。

    向黎脸皮倏地一抽搐,却见襄衍笑容愈发灿烂,“我比小黎虚长几年,受她一声兄长亦是理所当然。”

    “说起来。若是按资排辈,我亦比暮小侯爷虚长两年。”

    尾声轻勾,话不肯道尽,谜语人大抵如此。

    那袭白衣手执杯盏,雾气氤氲着眉目,神色莫测,“若论年岁,自然长者为大。可将军恐是忘了,从古至今不以年岁论英雄——”

    “但凭功绩。”

    似笑非笑,谜语人二号如此答道。

    空气中有根弦迅速绷紧,两尊佛又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

    向黎笑不出来了,这几分钟站得她殚精竭虑,偏偏系统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喊:“冲啊冲啊别怂,上去就是干!都给我打起来,我爱修罗场!!!”

    向黎一瞬气血上涌:去你丫的战友情谊!给劳资负分滚粗!

    左上座,暮玦轻呷一口热茶,唇色红润,“舍妹多有叨扰,往后还是少惊扰将军为上。”

    “侯爷见外了。小黎儿向来乖巧听话善解人意,能来找我,襄某不甚欢喜。”

    “原来如此。”

    暮玦似笑非笑。

    襄衍眉梢轻挑。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声“小黎儿”被襄衍喊得分外亲昵,好似他二人向来这般熟稔,今日相遇也是她刻意为之。

    向黎脸庞僵硬,站得久了,小腿肚倏地抽筋,像是掉刃生钝的绞肉机在那里抽打得螺旋飞舞。她刚想弯腰揉一揉,上座的四道目光便齐齐投了过来——

    “向黎/小黎累了就莫要再站着,过来坐下。”

    二人异口同声。

    一个掀起眼睫睨来一眼,幽深如潭。一个拍了拍他身侧的座椅,唇畔轻勾。

    向黎绷不住了。

    身在修罗场,在现世活了263个多月的宝宝一瞬沧桑。

    ……

    她想死。

    鉴于系统扣分扣得实在欢脱,一眨眼,就剩7点了,都不经再扣两下的。

    向黎只觉僵硬的面部肌肉疯狂抽搐,保命为上,是眼都不眨地躲去祖宗身边苟着。

    襄衍遗憾轻叹。

    至此,战局两相持平。

    她坐下后揉起了小腿肚,面朝大门,觑见门后新摞的大箱子——是襄衍今日命下人带来的。

    里面都装了什么?她猜得到,所以选择缄口不言。

    身处低气压中,一尊佛执盏饮茶,另一尊摆弄起一旁莹白的棋子,面色从容。高手过招,自是暗流翻涌着的,教向黎呼吸都小心翼翼。

    杯盏在桌几上一落,她的眼皮猛地跳了几跳,赶紧抄起一旁的空茶盏,将脸几乎埋进杯子里。

    系统还笑她,说今日份的装鹌鹑成就1/1达成。

    万幸,救苦救难的襄家下人前来通传,道声时候不早了,襄衍准备辞行,向黎也跟着松了口气。

    “侯爷千万保重身体才是。”

    襄衍施施然起身,眸光往箱子处一落,意有所指,“今日备了份小小薄礼,不知侯爷可还满意?”

    “将军有心了。”

    暮玦在座上巍然不动,修长指节在红木扶手点动几下,丝毫没有去送客的意思。

    襄衍也不恼,临了,又朝向黎抛出橄榄枝,“若是哪日,‘表哥’靠不住了,哥哥却是靠得住的。”

    闻言,向黎在“上心的角色”与“身家性命”之间两相对比,天平很快有了倾斜,她决定笑着装傻。

    终于人走了,祖宗的心情值也在归零前优哉游哉地停下来。

    系统表示:“当前心情值还剩2点,请宿主抓紧供养!”

    好家伙,直接回到解放前。

    她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被使唤的下人恰好将切西瓜送上门来,奉意也行至暮玦跟前耳语几句。

    暮玦蓦然掀起那双清冷目,睨着自己,向黎只觉五内皆受到了威慑——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好好,说她坏话是吧?

    “我先回房了!”向黎端起果盘就要开溜,扭头被人薅住了衣领,重新摁回了座位上。

    “等等。”

    她抬眼,奉意出去了,见祖宗慢条斯理地靠近自己,将她圈禁身前。

    “怎么,一口一个哥哥的,在外也不甘落空,与人叫得情切。”

    他俯下身,淡漠嗓音落在她的耳畔,冷香拂面,好似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

    这番熟悉的操作触目惊心!

    向黎耳根蓦然一热,抬头诧异道:“原来你喜欢听啊,早说嘛,你爱听我以后多叫几声就是了!”

    闻言,祖宗的笑容愈发灿烂迷人,很受用似的,“好啊,那我每日等你叫上一百遍哥哥,可好?”

    “???”

    他还有这癖好呢?

    起身,白衣居高临下一面阴翳,一双漆黑双目幽深悲悯,好似恶鬼又套上了人皮,“明日戌时,我在房里等你。”

    向黎震惊,脸红心跳。

    暮玦睨着她的神情,轻笑玩味,“前两日,不是还要我陪你去看灯会么?”

    “表,妹。”

    他微微一笑,她脊骨生寒。

    却听系统欢呼雀跃,明明心情值还苟在死亡线上,攻略进度却达到了10%。

    向黎:???

    晚膳时,不见祖宗,正厅那只大箱子也不见了,据说是被搬到了他的屋里。

    向黎大哭。

    不是她偷懒不上进啊,是反派嫌多看她一眼都会夭寿啊!

    *

    灯火节,降临在盛夏的尾声。

    夏季的白日分外漫长,临近戌时,落日将将被山景湮没。

    城内夜市热闹非凡,人流如织,街巷两侧摆摊的小贩们一个个势要比着嗓门大,吆喝拉客声此起彼伏,字画、吃食、小玩意儿应接不暇。

    除了街上闲逛的,还有不少百姓成群结队,来到河岸边放莲花灯。

    一时间,灯与河川,夏日人间。

    大家都为眼前美景感叹赞美,唯有一人在状况外——

    河岸边,那如游魂般飘荡着的红衣影儿,缠满白布的指尖提着灯笼,将困倦的眉眼照得生亮,再打了她今晚的第五个哈欠。

    “哈啊——”

    凭借她此时的精神状态,是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忽的,手上的灯笼被拿走了,一片白衣阴影从她侧面落下来,笼罩着她。

    “怎么,白天没有回去补觉?”来人问。

    暮玦长身玉立,一袭矜贵白衣于灯影间,恍若谪仙,这清隽容貌引得无数女子回头侧目,瞧着瞧着,姑娘们便悄然红了脸。

    记得诗经之中恰有一句形容: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向黎身边带着一只显眼包,引起骚动也在预料之内。

    看吧看吧。

    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看一眼少一眼。作为野生女主,向黎很大方,通宵的疲累也令她生不起心思去宣示主权。

    她揉揉氤氲雾水的双眼,哀叹道:“没办法呀,不睡觉难道是我不想吗?院前那棵榕树,蝉鸣起来没完没了,实在睡不着啊……”

    跟雷打的交响乐八重奏似的,音浪层层叠叠。

    祖宗似是认真睨了她一眼,道:“不然今日就此作罢,你先回府去。”

    闻言,向黎眼瞳惊大。这可是她与反派的第一个约会,这就回去,不是全功尽弃了吗?!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见向黎意志坚定,他丢下一句“随你”,就不再坚持了。

    她倒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