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安跟在濮笙身后离开院长办公室，出门的一瞬间仿佛眼花了，看到的不是医院的走廊，而是浮云缭绕，青山绿水，广阔天地。

    什么情况？

    他用力地眨了几次眼睛，那场景似乎只是一瞬间，再扭头看去，濮笙先他半步，见他没跟上来，正站在前面等他。

    “怎么了？”濮笙问道。

    没看到？那又是自己幻视了？

    难道自己最近几天没有休息好，不仅幻听，都有幻视了？

    备考的时候严格遵循十点半到六点的作息表，考上之后他就有些放纵开始熬夜，有时候甚至到凌晨五点睡觉，连噩梦都开始频繁了，看样子是有点缺觉。

    文秋安默默决定今晚回去一定不能熬夜了。

    “没事，就是有点困，没睡好。”文秋安解释道。

    “哦，那你今天回去可要好好休息，毕竟咱们是精神病院，精神状态不好很容易受影响。”

    “好。”

    “行，那我先带你去查房。”濮笙转身，文秋安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其实从上到下不过六层楼。

    除却院长跟医院职工办公室的六楼，还有大厅的一楼，其余四楼都是病人的病房。

    病房很大，都是单人间，三院前身是私立医院改过来的，虽然至少有二十年了，但是基础格局都没怎么变。

    因着医院的大，所以病人多、医生也多，之前收编的医生大多都在副楼。

    但是主楼的四楼五楼是没有什么医生的，据说是因为病人太特殊了。

    文秋安往常实习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的精神病患，虽然手段不同，但面对症状严重的病人，无非就那几个，或是把人禁锢起来，或是用药和物理刺激。

    像这里一样没有任何限制手段的医院……还是精神病院吗？

    “说起来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到这里来，”两个人在电梯里闲聊，这种交情，濮笙一点也介意地开玩笑道，“咱们班上的第一名，怎么会到这么个医院来？”

    文秋安也笑着反问：“那你呢？你都出国进修过了，怎么还来这里了？”

    “自由啊，”电梯门开了，濮笙率先出了门，“这里虽然大，但需要管的人不多，每天查两次房就行了，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虽然我不是编制，但是待遇也不差。”

    “那倒是。”文秋安颇为认可地点头。

    五楼就在下面一层，没有半分钟就到了。

    “五楼只有三个房间住了人，左边那个你可以不用去查，因为她每天都在那里待着，506跟508每天过来两次查房就行，他们会自己去食堂吃饭。”

    “自己去？不用限制行动？”

    濮笙点点头解释道：“咱们医院的病人有些特殊，一般不采取限制行动，偶尔会用药，不过那需要我来确认。”

    文秋安对这个回答有些在意：“你不是院长助理吗？怎么还干医生的活？”

    “没办法，人少啊，”濮笙耸了耸肩，“四楼跟五楼这几个太难搞了，之前都是我在负责，院长看我能者多劳，就让我兼任助理，也不给我涨工资。”

    濮笙脸上带着一点打工人的怨念，文秋安觉得他有点幼稚得可爱，毕竟在学校的时候这个人扬言要自己创业开私人诊所，说得雄心壮心令人心潮澎湃。

    结果现在成了打工人，抱怨的话说得还挺顺口，不过看样子何院长对他应该还是不错的，否则以他不受束缚的洒脱性子，说不定没在这里干两个月就走人了。

    濮笙先是走到了506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露出一张年轻面孔来。

    这年轻人的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看起来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整个人的脸颊都凹了下去，黑眼圈也很重，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也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十分疲惫。

    “什么事？”那年轻人问道。

    “汤宝宝，强迫症，有很明显的机械重复的强迫行为，”濮笙介绍道，“这是新来的，文秋安。”

    汤宝宝……这名字还真是跟这人实在不相符。

    汤宝宝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转头看了一眼文秋安，十分冷漠地“哦”了一声，然后道：“知道了。”

    “哐”地一声，506的房门在二人面前重重砸上了。

    “……什么意思？”文秋安被关门时带起的风扇了一嘴，有些错愕地问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风太大了，他居然觉得身上有些冷……

    难道是因为医院的关系？

    “不想见我们，没关系，可能是因为太缺觉了，”濮笙道，“虽然是精神病患者，但是他们也有正常的脾气和审理需求，没办法。”

    “这样的，你们不会强行用药让他睡觉休息吗？”

    “不会，”濮笙摇头，有些难以解释地想了半晌才说道，“怎么说呢，咱们这里跟其他医院不太一样，这种病人一般情况下不干预的，除非有那种非常强的暴力倾向，才会强制干预，像这样的，都是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的不稳定期，不太建议用药。”

    “不稳定期不用药？”文秋安第一次觉得惊诧。

    “对，因为不稳定期用药会影响他们……反正你刚来，目前没有给他们开药的权限，等以后你熟悉了就知道了。”

    文秋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反正目前用药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应该不用太过操心。

    “所以我目前的工作是什么？查房？”

    “对。”濮笙点头。

    两个人走到了508的门前，依旧是濮笙敲了门，但是这次，里面的人根本没开门，不知道是不是也不想看见他们。

    隔着半扇透明玻璃门，文秋安能看到里面是个年龄并不是很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只是看了一眼他们就转过了头，走到了窗台边，背对着他们拿起笔写着什么东西。

    这种喜欢写东西来排解自己的病人，文秋安并不多见，而且还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所以觉得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

    “这是时醉，她是妄想症，脑子里会出现很多东西，所以通常情况下都在写日记排解，”濮笙看他对里面的人很感兴趣，叮嘱道，“这个年龄，有自己的心事很正常，何况还是一个小姑娘，千万不要动她的日记本，否则你会被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