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进主楼的大厅，跟第一次文秋安刚入职的时候一样，进门就能看到那个导诊台，依旧是空空荡荡，或许是因为刚才其他的医护人员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楼层，所以两个人的脚步声跟说话声显得异常清晰。

    文秋安落在濮笙身后半步，问道：“你说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念，”濮笙补充道，他伸手按了电梯，转过头解释道，“念头，无穷无尽、永远都会存在的东西，从人们记事起，所谓的念头就一直伴随着记忆，好的念头也好、坏的念头也罢，最终都会变成一些——”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圆：“在这里能够看得到摸不着的东西，最终进入整个城市的循环。”

    “三院就是这么一个维持循环的系统。”

    濮笙的大意他听懂了，三院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处理厂。

    “可是好的念头也需要进入循环？”

    “是的，当然需要，只不过对于好的和坏的，有不同的手段，”电梯终于来到了一楼，两个人走进去，濮笙按了六楼，转过身继续说道，“听说过地球监狱论吗？”

    文秋安点点头，那是一个近似于玄学的说法，是说整个地球就像一个大型的监狱，这个监狱的存在是为了困住流放到地球的犯了罪的宇宙灵魂，人类只是困住那些灵魂的躯体，目的是为了产生纠缠，而让这些灵魂不至于逃离这个大型监狱。

    文秋安只是觉得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个类比。

    “即使是好的念头，那也是带有记忆的东西，我们不需要去控制它，但是也要避免带有记忆的东西重新进入一个新的生命。”

    文秋安莫名想起来小时候曾经看到过的新闻，说一个八岁的小孩突然说自己是某个邻村五六十岁大爷的母亲，甚至还能说出来母子相处时的事，难道那就是这种念引起的？

    濮笙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少看点这种新闻，否则容易被骗钱。”

    这是变着法说自己好骗的意思？文秋安无奈道：“那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说的不是假的？”

    电梯门此刻刚好开启，濮笙先他一步走了出去：“很简单，因为我不会骗你。”

    “那你倒是说你们是怎么处理念的？”

    “你们？”濮笙弯了弯唇，“不是你们，是我们，你现在跟我是同一个阵营的。”

    “好吧，那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念？”

    “其实大部分的邪念，我们是这样称呼那些负面的念头的，都在这栋楼的地下，我们要处理的只是一小部分，看过修仙小说吗？你可以把这个过程称之为修心，把它转化成为你的力量，就可以利用它，”濮笙解释道，“但是每个人都有弱点，也都有念，所以在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劲的时候，需要及时脱离回到医院修养，不过也有很多普通人，是没法主动脱离的，送到医院也只能永远待在这里。”

    “比如艾沐？”

    “是的，不过她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不能离开。”

    其实文秋安问这个问题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艾沐，而是因为父母，不过他从濮笙这里得到了准确的回答。

    “我有个问题。”

    “说？”

    “进入这里无法出去的人，在外界看来，是不是失踪了？”

    这下濮笙可以确定，文秋安的家人中一定有什么人不一样了，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文秋安才进入到三院的视线当中？

    “普通病人是不会的，他们的家人依旧可以来探望，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工作人员除外，虽然我很不想告诉你真相，但事实就是，假如因为念的影响而导致精神失常，这样的人，不会再次回到外界，一直到死之后，家里人可以收到消息。”

    文秋安默默点头，这是不是也应该算一个好消息？毕竟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父母的死讯，或许他的父母也在等他？不然为什么他会被选来三院？

    濮笙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当看到他下意识松了口气的时候，自己也没意识到，心头仿佛有一颗石头落了地，稍稍放下了心。

    “那我要怎么开始？就是……修心？”

    濮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现在开始？”

    “当然。”

    文秋安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难道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吗？”

    “不是，”濮笙摇头，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点头道，“那就现在开始吧。”

    他伸出手，单指立在文秋安的眼前：“看这里。”

    “这里？”文秋安待着疑惑笑问，“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吧？”

    说着，他的目光聚集在了濮笙伸出的食指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无关，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根手指。

    耳边的所有声音都沉寂了看，他甚至听不到濮笙的声音。

    那根手指抵上了他的额头，轻轻一推——

    整个世界一瞬间天旋地转，但是这种旋转并不让他觉得难受，反而像是完全放松即将在摇篮里睡着的感觉。

    “滴答——”

    他再次睁开眼，依旧身在这个办公室，眼前也依旧是濮笙。

    “我怎么了不是还在……”他四处张望着，想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却在看到濮笙的一瞬间愣住了。

    这人换了个生人勿近的神情，淡淡地看着他，开口道：“怎么又来了？”

    文秋安盯了他两秒，忽然问道：“你是濮笙，还是那个是濮笙？”

    他觉得奇怪，但奇怪的原因仅仅只是这两个濮笙的性格实在太过鲜明，他以此来分辨，更加觉得奇怪的是濮笙居然生病这件事。

    但假如有第三个人在此，就会发现他并没有对两个濮笙都认识并且关心他这件事有任何疑惑，在文秋安的潜意识当中，这人关心他，是一件正常到平常的事。

    濮笙微微眯了下眼，歪着头盯了他两秒，忽然笑了起来：“显而易见，都是。”

    “不过如果你问的是这个世界的话，那当然，在你面前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