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为你够狠
发布:2024-04-16 21:13 字数:5790 作者:麦苗
花朝露沿着街边小摊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天色就已经擦黑了,想着也许宫中早就收拾好了新宫殿,便准备原路返回。哪想到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暗器飞镖猛地扎在了花朝露面前的摊位上,小贩早就吓的魂不附体,弃摊而逃。
花朝露始料未及之时,第二个暗器已经直直飞了过来,白祈城反应机敏,迅速上前抱住了花朝露,堪堪躲过了暗器。但不幸的是,白祈城手臂被暗器划伤,血迹染红了整个衣袖。
“你受伤了!”花朝露担心得很。
白祈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无妨,暗器没毒,我们快走!”
白祈城紧紧攥着花朝露的手,快速向前跑去,原本跟在花朝露身后的几个宫女早已命丧刺客之手。
花朝露虽然看着身后还有刺客不停追杀,可此刻花朝露凝视着白祈城的面庞,莫名其妙就觉得分外安心,甚至有他在,什么都可以安然无恙,无论有多大的危险在面前,也总能顺利化解。
奈何花朝露和白祈城已然跑出很远,刺客依旧紧追不舍。白祈城为了扰乱视线,只好选择从小路逃离,却不成想慌不择路来到悬崖边,一面深不见底,一面步步紧逼,已然是退无可退。
“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白祈城和花朝露同时望了望底下的湖水,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了置于死地而后生。
坠落的空气中,白祈城生怕花朝露受到一丝伤害,紧紧将花朝露抱在怀里,花朝露虽然脸畔微红,但没来由的熟悉感总是支撑着她不停地望向白祈城的眼眸,恨不得马上就能找寻到自己心中疑问的答案。可惜事与愿违,花朝露都快把白祈城的脸看出花儿来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随之而来的,便是湖水瞬间浸入身体的冰冷刺骨。
等真正掉进湖里的时候,花朝露才想起来其实自己根本不会水,刚才的决绝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可怜命运的内心呐喊。
前脚刚躲过了宫中争斗,现在,不会这么快就要交代在这荒山野岭的湖里吧?完了完了,小命真要玩完了……
就在花朝露还在拼命挣扎扑腾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处温热的柔软触碰了自己的唇畔,下一秒看到的就是自己眼前白祈城那张放大的脸。花朝露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就要推开白祈城,奈何被白祈城抱得死死地,根本推不开。
好不容易挪到了岸边,花朝露抬起手就想落下一巴掌,但在看到白祈城那无辜的眼眸之后终归是放了下去。这事儿要说起来,也毕竟是人家为了救自己一命不是?难不成自己还要恩将仇报?花朝露想到这儿,也只能憋屈的找了个山洞坐了进去,不发一言。
两个人都已经成为落汤鸡了,奈何天公依旧不作美,簌簌雪花飘落,花朝露看了一样依旧站在外面冻着的白祈城,手臂还在流血。
花朝露终究心软下来,走到外面叫他:“殿下,外面太冷了,你还是进来避一避吧,我帮你包扎一下。”
白祈城深深的望了花朝露一眼,眼神中又多了几分质询:“你,不喜欢雪花吗?”
花朝露摇了摇头,利索的撕下了自己的裙摆,仔仔细细的为白祈城包扎伤口:“之前我也总在雪中练剑,但不知道为什么,时间长了,就会觉得头痛,好像有些记忆里的东西迫不及待要跳出来一样,但我越是努力去回想,就越难受,长此以往的,我都开始避免去看雪了。”花朝露说到这儿,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那你想知道以前的事儿吗?”
“当然想啊!任谁都不会想做一具没有记忆的行尸走肉的,不是吗?”
“可如果之前那些记忆是不好的,你会怎么办?”
“应该会接受吧。”
“那回忆里的人呢?”
“如果他对我好,我当然会找到人家想办法报答。如果他曾经伤害过我,我宁可江湖不再见。”花朝露给白祈城的手臂系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状作无意的回答了白祈城的问话。
听着花朝露的话,白祈城再度陷入纠结,对于月夕的记忆,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让她想起来呢?若是她想起,也就意味着就连如今这样自在的相处都没有了,可若是她永远记不起来,对于她而已,是不是不公平呢?
白祈城思索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决定把一切交给时间,若是天意,自己便从了这天命。
白祈城看着花朝露在雪里打了个哆嗦,急忙带着花朝露走进了山洞,有条不紊的支起一个火架,将自己和花朝露的外衣都放了上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全部烘干穿在身上。
花朝露正准备和衣睡去,没想到肚子忽然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白祈城听得清楚:“你饿了?”
“嗯。”花朝露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那就吃点儿再睡吧,我去给你抓鱼。”
“好啊,我也去。”一听到“抓鱼”,花朝露整个人都来了兴致,瞌睡虫瞬间飞走,吵着嚷着要和白祈城一起下水抓鱼。
花朝露和白祈城一人拿了一根木棍,看见有鱼儿游过来,就对着水面用力插了下去,却没想到纷纷无所获。白祈城怕花朝露饿着肚子,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奈何与花朝露的距离太近,鱼扑腾游走的时候,水花全部溅到了花朝露的脸上。
花朝露抹了抹脸上的水滴:“白祈城,你都把水弄我脸上了!”
“对……”白祈城还以为花朝露生气了,急忙就要说“对不起”,哪儿知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花朝露就低下身子,撩拨起水花,冲着白祈城挥了过去,白祈城身上瞬间被水花湿透。
白祈城眼见花朝露没有生气,反而是孩子心性的玩耍,不禁也起了玩心,和花朝露对着互相泼水花,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中间白祈城还因为一个没踩稳坐在了水里,惹得花朝露一阵大笑。可惜结果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一条鱼都没抓上来。
白祈城听到花朝露肚子再次叫了起来,急忙制止了嬉闹,将花朝露带到火堆边坐好,一个人继续捕鱼。功夫不负有心人,白祈城看准之后一个叉子抓到两只大鱼,花朝露鼓掌欢呼白祈城的厉害。
白祈城慢慢烤着火堆上的鱼,花朝露坐在一旁,繁星下的白祈城面庞更添几分柔和。但透过白祈城的眼眸,花朝露忽然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少年。
记忆里的他,也是坐在火堆旁,唯一不同的是,少年比白祈城更多了几分冷冽和不近人情。等花朝露想继续去回想那个少年是谁的时候,忽然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昏了过去。
“朝露,朝露,夕儿……”白祈城不知道花朝露怎么忽然开始不舒服,急忙扶住了花朝露歪倒的身子,却任凭怎么呼唤都没有再睁开眼。
白祈城担忧的探了探花朝露的鼻息,摸了摸她的脉搏,发现一切正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轻轻将花朝露圈在怀里,细细凝视着花朝露睡去的容颜。
原来,此去经年,无论多少岁月流过,众人只道我早已顶天立地,覆手为雨。但在你面前,我终究还是当年那个会慌张的少年。
花朝露虽然已经睡去,但这梦里似乎极不安稳,眉头时不时皱起,就连白祈城抚平多次都无济于事。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梦里的花朝露,早已回到当年,回到那个初见的时刻。
虽然梦里的少年始终看不清楚面庞,但花朝露只要看到他的样子就很是欢喜。只见他从水里提起两条大鱼,走到自己面前:“你要吃吗?”
花朝露并没有说话,看着少年却是泪如雨下,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明明知道面前这个人对于自己来说可能是最大的定时炸弹,但还是忍不住跑上前去,想要拥抱那个少年。
但花朝露伸出手的时候,才惊诧的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少年的身体,而是直直的穿过了他。少年的对面,正坐着一个和自己面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对他言笑晏晏。原来,花朝露其实是个局外人。
“好啊好啊,”对面的女子点了点头,肚子也适时地叫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是怎么吃啊?”
“烤着吃。”少年一边回答了女子的问题,一边走向昨晚搭建好的火堆,将鱼有模有样的放了上去,没过一会儿,香味儿已经飘了出来。
女子下意识就要去拿,却被灼热的温度烫伤了手。女子一下子缩了回去,自己不停地吹着凉,再反观那位少年,倒是对女子的烫伤丝毫无动于衷。
女子不免的有些小生气,嘀咕着:“这个人怎么这样?要是我大师兄在这里的话早就关切的问问我怎么回事了,他可真冷漠。”
女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少年听没听到,但又不会轻易服输,再次凑了上去:“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总不能总叫你喂吧?”
少年刚回答出自己的名字,花朝露却是无论如何的听不清了。眼前再次变成一片模糊,等花朝露再看清楚的时候,少年已经离开了山洞,女子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
花朝露也想跟上去,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别走!”花朝露一声惊呼,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站在山洞外研究回去的路的白祈城听见花朝露的呼声,急忙跑了进去,关切的询问:“怎么了?”
“没事,”花朝露揉了揉自己的头,“做了个梦罢了,你呢?找到回去的路了吗?”
“差不多了,如果你休息好的话,我们就走吧。”
“好。”
花朝露刚站起身,就听见远方传来一阵马蹄踢踏的声音,原来是宫里的御林军找了过来,而为首的,就是白离莫。
白离莫此时的目光渗人的可怕:“公主,别来无恙啊。”
花朝露听出白离莫话里的讽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祈城适时站在了花朝露前面,将花朝露拉到了自己身后:“皇兄,我们在路上遇到刺客追杀,不慎掉落悬崖,又因为天色太晚不便离开,所以才在山洞里将就了一个晚上,皇兄不要见怪。”
“哼!”白离莫冷哼一声,“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可不是凭你一张嘴。”
“白离莫,你话放尊重一点!”花朝露对于白离莫丑恶的嘴脸简直厌恶到了极点,现在听到白离莫的侮辱,不禁更加愤怒,抑制不住怒火冲上前去就要给白离莫一记响亮的耳光。
却被白离莫紧紧抓在手里:“花朝露,请你对我尊重一些!且不说你和我还没有成婚,就算是以后你嫁进了太极宫,那也要听本王的,你们西蜀那套不知检点和飞扬跋扈,劝你都收起来!”
看着花朝露和白离莫两相对峙,白祈城终究按耐不住,剑柄干净利落的横在了白离莫脖颈之上:“皇兄,花朝露毕竟是西蜀公主,还请你为双方都留一些颜面!”
“呦,看来这一日不见,我就得对你们刮目相看了啊!这才一天,就直接英雄救美,对自己皇兄持剑相向了?依我看,你们的关系可是亲密的很!”
“好!”白离莫阴笑着击掌几下,“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做这个棒打鸳鸯的人,本王这就回去请旨退婚!”
白离莫利索上马离开,花朝露神色还是有些慌乱,直到看见白祈城对自己安定的点了点头,才稍微安下心来,一起上马返回皇宫。
御书房中,皇帝听闻白离莫执意要退婚之事,召他与白祈城一同前来,怒气难消将奏折尽数翻落在地:“你说什么?你要退婚?!”
“是,儿臣要退婚成全三弟和公主。”
“父皇,儿臣早先便再三说过,从未对公主有任何情意之心非分之想,这次和公主跌落悬崖也只是个意外,却没想到被皇兄这般猜忌。儿臣受点委屈无所谓,但还请父皇明察,万万不可损坏公主名节,造成大周和西蜀的嫌隙。”白祈城回话彬彬有礼,而白离莫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早就掉入了白祈城的陷阱之中。
皇帝听着白祈城的话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离莫,你还有什么话说?”
“父皇……”白离莫还欲再说。
被皇帝打断:“当初宴席之上要和公主比试的是你,结果一连输掉大周三座城池。宴席后,要求尽快娶公主入宫的也是你。如今,悔婚的还是你,你到底让朕如何对公主,对西蜀,对天下万民交代?!”
“但父皇,这门婚事,儿臣依旧想退。”白离莫如此这番坚持,不过就是早就看透了白祈城对花朝露的感情,而若是花朝露对白祈城同样有情,那无异于在自己身边留下了一个最危险的砝码。
再依花朝露的聪慧,和白祈城里应外合,那么太极宫里的一切就会被洞悉的一清二楚,到时自己的大计自己的江山岂不是都要拱手相让?自己决不允许这种现象发生。
“给朕个理由!”看来皇帝也是想不出什么理由和西蜀交代。
可惜白离莫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倒是白祈城泠然出声:“皇兄之所以执意退婚,恐怕是早就看西蜀,看公主不顺眼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主宫殿莫名走水,派人排查原因的时候恰好看到殿外有一枚皇兄遗落的玉佩,难道不是皇兄要杀之而后快吗?”白祈城将玉佩摆到了皇帝面前。
“你血口喷人!”这枚玉佩确实是白祈城早先无意间捡到的,一直留存至今,却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但如今铁证如山,白离莫已然是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了。
白祈城掌握主动权:“臣弟早就听说,在宴席上,皇兄就对西蜀连番挑衅,言语之中也多是看不起西蜀之言,认为西蜀地少人稀,早就想把西蜀纳入囊中,如果这次皇兄能把公主遇害的事栽赃给西蜀出尔反尔,岂不正是最好的发兵理由?”
“你无凭无据,凭什么一口咬定?!”
白祈城笑了笑:“皇兄何必这么动怒呢?这也是臣弟的猜测罢了,至于真相如何,也只有皇兄自己最清楚了。”
“你!”白离莫刚想反驳,被皇帝喝止。
“够了,你要是实在不满意这门亲事,就自己拟定一份退婚书,说配不起公主便是了。但与西蜀和亲之礼不能破,至于公主的婚事……”皇帝顿了顿,“就交给祈城吧。”
“你们可还有异议?”
“儿臣遵旨。”白离莫恨恨地剜了白祈城一眼,也只能作罢。
“好了,都退下吧。”皇帝扶了扶额头,看来也是对这两个儿子头疼得紧,摆了摆手就自顾自得走进了内殿。
待得离开御书房,白离莫才冷哼一声:“三弟这步棋走的可真是妙!”
“皇兄的意思,做弟弟的不明白。”
“父皇不在这儿,现在你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吧?”白离莫禁不住笑了笑,“想我这些许年来步步为营,从未输过,居然这次会栽在你手上!你三年前回宫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会是个省油的灯,果然,你终于出手了!”
看着白祈城不说话,白离莫也不恼,继续平静说着:“从你知道我要娶公主的那一刻起,你就开始算计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按道理来讲你应该不会沉浸于这种儿女私情,不过你不说我也不会问。先是对父皇三番五次表明忠心给我扣了顶高帽子,然后便开始设计安排公主的宫殿走水出手相救,再到偶遇公主假派刺客追杀,一直到最后逼我退婚,每一步,你都做的很漂亮啊!”
“皇兄如此污蔑弟弟,弟弟可是冤枉得很,”白祈城自然不会承认,“坠崖这种事儿可不是个美差,弟弟怎么会拿性命去赌呢?”
“因为你够狠!”白离莫沉沉开口,“就像当日公主赛马赢了我一样,你们,其实是一路人。”
“不过,皇兄倒是由衷的希望你没有真心实意的爱上那个公主,要不然,这人一旦有了弱点,这场游戏,可就不好玩儿了!”白离莫的话语中透露出的除了讽刺,更多的是威胁。
“还请皇兄放心,我之所以娶公主,不过就是因为西蜀罢了。至于她以后进了承乾宫,自然与皇妃和侍妾一样,都是陌路人。”
“那就好,本王拭目以待。”白离莫留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他并不知道,身后的白祈城早已攥紧了拳头,就连指甲已经深深嵌进肉里还犹不自知,直到滴滴血迹滴落,才猛然觉醒。
花朝露身在寝殿,根本没有丝毫反驳质疑的机会,便听闻婚事更迭的消息,花朝露心中虽有几分讶异,深觉越发看不懂白离莫与白祈城。但这个节骨眼上,又根本不适宜再问什么,只得接过圣旨应下这门亲。
原来,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我们早就舍弃了当初纯真的样子,生生被逼成了坚强和嗜血的模样,不论朝夕,唯有死去,才会成为这场争斗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