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不开心的，还有唐耀，他们在庄子那边的调查也没有收获，受挫的他，没心情找徐冬儿的茬。

    蒙义忙乎了一上午，这会得空，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徐姑娘，你怎么会认为吴辰逸与牛贵的死有关？”

    没有证据，说太多也是枉然，徐冬儿淡淡地道，“有太多的巧合。”

    好不容易有了个活着的嫌疑人，蒙义也希望早点结案，他小声地提醒，“他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老刑也验出牛贵的身上并没有他杀的痕迹。”

    徐冬儿看到马匹尸体上肿块时也想到了，此人设计好一切，就是想让人觉得牛贵的死是意外，而非他杀，徐冬儿想起了那道北方菜，“对了，蒙师爷，你们这里有北方过来的常住人口吗？或是曾经在北方呆过一段时间，尝过那边菜肴的人？”

    “北方迁到我们卢县的？我没什么印象，得让黎主簿查查，不过说在北方呆过一段时间的，应该是那些经常走南闯北的商人。”

    这样一来，又得一番折腾，徐冬儿心想有没有办法缩小范围，“或者是会做小鸡炖蘑菇这道菜的人。”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唐耀忍不住发了声，“你们怎么把酒楼的厨子给忘了，我记得醉贤居有几道北方的菜做得不错，吃过就知道是正儿八经学来的。”

    一位年长的捕快出了声，“醉贤居的大厨彭三旺，就是在北方学的艺。”

    蒙义的眼睛一亮，没等徐冬儿说话，就主动出了门。

    ——

    醉贤居。

    彭三旺放下手中的酒壶，瞪着通红的眼睛，道，“牛贵？没听说过。”

    蒙义急了，“你再好好想想，就是帮人送货的牛贵，大概二十五岁，长得一副拽拽样子的一个后生。”

    彭三旺的眼睛往上瞪了瞪，摇着头道，“他是帮醉贤居送货的？我怎么没印象。”

    徐冬儿瞧着彭三旺像是喝醉了，这种状态下问他什么都是徒然，这会一名厨子走过来，“彭师傅，胡荣送肉过来了，你过去看看。”

    彭三旺不再答理蒙义，起身去验货，一旁的伙计不好意思地道，“真是对不住，彭师傅就这脾气。”

    有本事的大师傅都是这脾气，这会还得向人问话，蒙义也不好用官差的身份压人，话还没问完，他们还得在这等着，还是唐耀聪明，点了一桌菜，正边吃边等，问话是县衙的事，忙乎了半天，这动脑的活可真不好干，又累又心塞，正好用食物来解压。

    徐冬儿所站的位置正好对着门口，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彭三旺正在收货的情景。

    此时的彭三旺一脸严肃，可见她刚才的判断是错的，有些人就算只喝了点酒，也会满脸通红，彭三旺应该就属于这样的人，所以他刚才说的话不是醉话，他并不认识牛贵，这条线索看来是无用了。

    刚才来过的厨子，来找伙计，与他说了几句后，伙计小声道，“酱骨，知道了，我待会补个单子，让掌柜从他的货款里扣。”

    厨子一走，伙计就嘀咕道，“每次都只叫酱骨，自己都是卖肉的，拿大骨往锅上一炖就好了，装什么有钱人。”

    徐冬儿的耳尖，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小二，你刚才嘀咕的酱骨可是北方的菜肴？”

    伙计的脸上挂上了笑容，“没错，我们醉贤居的酱骨可是正宗的北方菜肴，姑娘可以试一试。”

    徐冬儿没有被他的说辞带偏，“你刚才说要订酱骨的是哪位？”

    伙计指了指背对着彭三旺的汉子，“就是他，胡荣，专供给我们酒楼猪肉的杀猪佬。”

    “他也喜欢吃北方菜？”

    “说是也不是，他每次来都只要酱骨这道菜。”伙计很是头疼地道，“若是旁人只要一道菜，我们酒楼都懒得答理，掌柜也是看在他为我们酒楼供肉的份上，就给他行个方便。”

    徐冬儿看着胡荣的身影若有所思，“酱骨这道菜很难做吗？”

    “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若是他肯问彭师傅，彭师傅也会给他个适合在家里做的方子。”

    “彭师傅把方子给别人，不会坏了酒楼的规矩？”

    “彭师傅就这毛病，掌柜也说过他，他还是再犯，不过就给过胡荣，而且味道跟酒楼的也不一样，酒楼的后厨还得靠彭师傅，掌柜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彭师傅曾经给过胡荣哪道菜的方子？”

    “就是小鸡炖蘑菇。”

    一直侧耳聆听的唐耀停住了筷子，“小鸡炖蘑菇，那不是我们要找的那道菜吗？蒙师爷，还不赶紧把人带来审问。”

    蒙义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凑巧，跟来的捕快马上去拘胡荣，胡荣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最后被带到了县衙。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一路都没有停止反抗的胡荣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

    “衙门只是请你过来协助调查，若不是你极力反抗，捕快也不会这么对你，除非你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唐耀看不得他的嚣张，出言讥讽道。

    胡荣瞪着牛眼大的眼睛，狠狠地剐了唐耀一眼，唐耀身边的番子马上手握刀柄，胡荣意识到他们跟县衙的捕快不一样，是个狠角色，马上识相地垂下了眸，不再闹腾。

    徐冬儿再次感到缉查司存在的好处，抱紧陆宸大腿的念头更加强烈。

    对于蒙义的询问，胡荣连声否认自己认识牛贵。

    “醉贤居的伙计说小鸡炖蘑菇的方子，彭师傅只给过你一个人，我们跟彭师傅确认过，若不是你给的牛贵，还能是谁。”

    “彭师傅是给了我小鸡炖蘑菇的方子，不过卢县这么大，也不光是我一个知道这个方子吧，你们怎么就认定我跟牛贵认识，难道我因为我长得不像好人？”

    徐冬儿再仔细打量胡荣，长得五大三粗，大脸盘，还一脸的赘肉，就算他收拾过自己，看上去还是一脸的凶相。

    “今天上午你在什么地方？”徐冬儿开口道。

    胡荣没想到徐冬儿会问话，一时没有回答，看到蒙义没有出声干预，便知道徐冬儿也是官府的人。

    “我五更起来宰猪，把猪宰好后，就给事先下定的人家送去，刚送完前面那一家的，我就到了醉贤居。”

    “可有人能证明？”

    “当然，我家隔壁住的是毛叔一家，毛婶应该为了我一大早起来宰猪，影响到她休息的事找我家的麻烦， 我先是送了舒家、然后就是秦家，他们两家的下人可以做证，送完这两家后，我回家拿了肉就到了醉贤居。”

    徐冬儿的条理清晰，而时间线也很连贯，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事实如何，还得让人亲自去证实才能下结论。

    “官爷，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还有猪肉要送，那些肉留久了会臭，我可亏不起。”胡荣卖起了惨。

    蒙义为难地看看唐耀，又看看徐冬儿。

    依缉查司的做法，直接将胡荣关进牢狱，直到有证据证明他没有撒谎再放出来，不过唐耀想看看徐冬儿会怎么做，他没有说话。

    徐冬儿不知道唐耀的心思，对蒙义道，“先让他回去，若有问题，再找他询问。”

    “不等我们调查后再说？”蒙义有些不放心。

    “不用，跟紧他就好，若他真的是嫌犯，自然会露出马脚。”

    蒙义这才明白徐冬儿另有用意，什么也不再问，当下放了胡荣。

    唐耀虽没有听见蒙义跟徐冬儿的对话，隐约也猜到了什么，“徐姑娘，你这是打算放长线钩大鱼？”

    徐冬儿不得不承认唐耀的智商越来越在线，至于这条大鱼有多大，她的心里没底。

    胡荣出了县衙就直奔醉贤居，从那拎了个食盒，才回家中。

    “受了那么大一个惊吓还不忘打包酱骨，这个杀猪佬是得多喜欢酱骨这道菜。”唐耀很无语胡荣的做法。

    “下官也觉得他的心态太好了。”蒙义这次难得与唐耀同一看法。

    黎主簿找出了胡荣的户籍资料，“胡荣是土生土长的卢县本地人，子承父业，十二岁就跟着他爹杀猪，一直都呆在卢县，没去过北方。”

    “这就奇怪了，蒙师爷，你们卢县的杀猪佬对吃食都那么讲究？”唐耀难得对胡荣上心。

    “下官也是第一次知道杀猪的还自己在外面买肉。”

    “这个胡荣奇奇怪怪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唐耀很自信地道，说完又问徐冬儿，“徐姑娘，你怀疑是胡荣杀了牛贵？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徐冬儿这会在想吴辰逸的事，听到唐耀的问话，回过神，“小鸡炖蘑菇是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至于杀人动机，我现在还没想到。”

    徐冬儿的直白让唐耀感到自己打了一套无用拳，蒙义生怕气氛又被弄僵，“下官已经派人去问牛贵的娘亲张氏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瓜葛。”

    蒙义都已经这么说，唐耀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徐冬儿想起另一件事。

    从云儿那里知道王青瑶偷换首饰后，徐冬儿让云儿试着画出首饰的样子，再让捕快大哥拿着到各大当铺去问问，不过一无所获，她当时没有多想，对吴辰逸产生怀疑后，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蒙师爷，卢县可有像鬼市一样的地方？”

    “鬼市？”蒙义一脸茫然。

    “就是见不得光的交易市场。”唐耀多嘴道。

    蒙义的神情变得犹豫，唐耀又言道，“这种交易市场哪里都有，又不光是你卢县一个，说吧，没人会治你们办事不利。”

    蒙义既尴尬，又略松了一口气，唐耀说得他的心坎上了，他刚才正是有此顾虑，唐耀这么一说，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略有所耳闻，但没有去过，不过我可以让人去打听，徐姑娘是想要找什么？”

    “王青瑶的那些首饰，我们在当铺寻不着，她会不会是拿到鬼市去做了交易，还有被调换的那些仿品，会不会也是在鬼市做的？”

    “王青瑶只是个深闺女子，她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蒙义有了疑问。

    “她有没有可能交给她信任的那个男人？”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若是那个男人，就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唐耀正觉得无聊，“本千户也去瞧瞧，看看卢县的鬼市与京城的有何不同。”

    他的建议让蒙义又一阵头疼，对于他的建议，他哪敢说不，只得让人去安排。

    徐冬儿没有同他们一道，而是跟着盯梢胡荣的捕快杜江，来到胡荣家对面的隐藏处。

    负责盯梢的捕快除了杜江，还有王保。

    “怎么样，有什么新的进展？”杜江。

    “他在家里呆了快一个时辰了，也不见出来。”

    “胡荣的家里除了他，还有什么人？”

    “光棍一个，都二十七、八的人了，也没成个家。”

    “我打听过了，有不少人给他说亲，也不乏长得俊俏的姑娘，他就是不愿意，说自己一个人过习惯了，家里多一个不适应。”

    “他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谁知道，是兔爷也说不准。”

    “看他的样子不像呀。”

    “若能那么容易被看出来，哪还会有人上门说亲。”

    杜江他们二人一直在市井中混，说话没个把门的，徐冬儿倒不介意。

    胡荣的长相虽有些凶狠，不过比她见过的屠夫收拾得干净，屠夫的行当虽不体面，不过胜在家中常年可见肉味，也不乏一些姑娘会选择，他怎么就不想成亲？难不成真像捕快大哥说的那样？

    送吃食的玉捕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什么兔爷不兔爷的，胡荣是个正常的爷们，别老把人想龌龊了。”

    “玉捕头，你认识他？”徐冬儿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