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丢了三捆草
发布:2016-11-04 12:06 字数:6543 作者:归者
常有良是柳树营第一生产大队最让人小瞧的人物。之所以被人瞧不起,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无能,也不是因为这个人的道德品质有多差,而是庄稼地里以胳膊粗力气大称英雄论好汉,常有良小时候患病落下残疾,胳膊不粗力气不大,走路还经常摔跟头,初中毕业后到生产队当了一名不合格的地球理发员,跟着妇女们干些间苗薅草给棉花打尖之类的活,别人上一天班挣十个工分,他上一天班才挣五个工分。有时候,队长给他安排不了活,只能在家里呆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年到头挣的工分,还不够口粮款,要不是有爹娘养着,只能喝西北风了。这样的人,谁能瞧得起?
天上掉下馅饼让常有良接着,发生在常有良19岁那年的冬天。
两年前,生产队长开恩,给常有良安排了一个好差事:看场。上过初中的常有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庄稼人把这方圆几百米的地方叫麦场。不错,夏收季节,农民把田里的小麦收割上来,成捆成垛的带着麦穗的麦结堆在场上,等着用脱粒机脱粒,如果仅凭这方圆百米的地方夏天用来堆放麦子,就可以把这块地方叫麦场的话,这地方完全也可以叫玉米场、大豆场、高粱场、芝麻场……因为,这些作物要在秋天里从大田里收割上来,先运到这里,脱粒后再入库房。冬天,这地方堆放成捆成垛的苇草,那些长短不齐粗细不一的苇草经社员们挑选、分类、整理之后,有的加工成房薄,有的加工成出口的工艺品……这样,冬天,这地方是不是也可以叫草场?常有良想,大概自古就是这么叫下来的,不管叫什么名称,有一点常有良却很清楚的:麦场,是农民收获的地方。农民劳作一年的心血,对来年的期盼,都堆放在方圆百米的麦场里。
因此,常有良能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的重量。一个“看”字,关联着全生产队一百多口人的吃饭穿衣盖房子结婚娶媳妇打酱油买咸盐……看,就是防,要防小偷,场上的粮食一粒也不能丢!苇草一根也不能失!要防雨,天晴好晒粮,天阴就得防雨,下雨前要把脱了粒没来得及入库的粮食用苫布和塑料布苫好压实,动作慢了,让粮食淋了雨,发了霉,一害国家二害集体三害个人,就算不给常有良按个破坏农业学大寨的罪名,重则坐牢轻则挨批斗,常有良也得卷铺盖走人,挣不到每天5个工分了。更重要的,要防火,若是一眼看不住,哪位烟隐大的社员或者过路人把没熄灭的烟头随手扔到场上,引燃了草垛,那后果……常有良想都不敢想。所以,常有良当上麦场看护者,每天都是把心提到嗓子眼过来的,小偷没来过,火灾,那就不用说了,真要是发生过一场火灾,常有良兴许现在还在大牢里呢。
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在常有良当麦场看守员第二年冬季的一天夜里,还就真的出了事。
柳树营虽不挨海,但却有几百亩海滩的拥有权。海滩上长着茂盛的苇草,那是社员们年终分红的主要来源。冬天,海滩上结了冰,柳树营的社员们每天都起大早,骑车赶几十里的路,到海滩上割苇草,用马车运回麦场上。看守麦场的有两个人,年轻的常有良和上了年岁的齐山老汉。背地里被人形容为“箭杆脖子绿豆眼、身材高大下巴短”外号为“正经坏”的生产队长郑景怀之所以从全队几十名劳动力中选中常有良和齐山当生产队的麦场看护者,那是有讲究的。老汉齐山,无儿无女,庙门口的旗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即便是让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场上,他也没有家可想,没有老婆可惦记着。这体现了“量才使用”。至于让常有良当麦场看护者,体现的是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常有良胳膊腿都有毛病,干庄稼地里的活,主观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客观上是赶着鸭子上架。社会主义实行“按劳分配”,不劳动者不得食,虽然,常有良有爹有娘,有哥有妹,但这么大的人总不能让爹娘养着,他也算是社员,总不能把他开除出生产队吧?好在常有良腿有毛病却能走路,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见,小偷只要看到他在场上绕,还敢明目张胆地把场上的东西偷走?那不成了抢了吗?社员们说,正经坏还真办了件积德的事,要不,大冬天的,常有良到哪挣工分去?碰上好人了。这叫啥?这叫没有君子不养小人!常有良听到过在麦场上干活的大叔大爷们的议论,也产生过走过去问问到底谁是君子谁是小人的冲动,但都在走到离那些人几米远时丧失了朝前走的勇气。从少年到成年的过度,常有良最大的人生感悟就是:哎,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那!夜间,常有良与齐山老汉有分工,从晚上六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以凌晨十二点为界,每人在场上绕六个钟点,在场房里休息六个钟点。那天,轮到常有良上半夜在场房里休息,下半夜在场上绕。十点以前,他在场房里看书,十点后感觉困了,倒在行李卷上睡觉,齐山老汉把他叫醒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常有良看了看摆在窗台上的小闹钟,跟齐山老汉说:“大爷,不好意思,睡过了。”齐山老汉说:“下雪了,你要是嫌冷,就别出去绕了,这样的天,贼也不会出来。”常有良说:“那不行,越是这样的天,越不能大意。”常有良穿上了兄长从部队带回来的军大衣,走出了场房。
果然在下雪。雪不大,雪花从天空中飘下来,在场房边竖着的电线杆上那盏一百瓦电灯的照耀下,那景色,让常有良感到心情舒畅。踏着落在地上的雪花,唱着“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在麦场上绕了两圈,常有良觉得自己很傻,这大冷的天,谁会跑这么远来偷几捆草?难得有这样的偷懒的机会!这样想着,常有良回到场房,齐山老汉的呼噜打得正响。常有良脱掉大衣,摘掉手套,把行李放下来,穿着衣服钻进了被窝……
常有良是被齐山老汉揪醒的。常有良正做着梦呢,梦见自己正跟小学同学燕子在一起做作业,燕子有一个字不会写,常有良拉过燕子的手,用圆珠笔把那个字写在燕子的手心里。燕子看了看手心,说常有良你写的是什么呀?常有良说,你不是问我“矮”怎么写吗?燕子把手递到常有良跟前,说,你看看,你写的是啥?常有良仔细看去,怪了,自己写在燕子手心里的那个字明明是矮个子的矮,怎么这会变成了“爱情”的“爱”呢?常有良想跟燕子解释时觉得耳朵生疼,睁开眼睛,见齐山老汉正站在炕边揪他的耳朵呢。常有良恼怒了:“老齐头,你忒不地道了,下雪天,你都不让我睡个好觉!”齐山老汉松开了常有良的耳朵:“小子,不是我故意打搅你的好梦,是出事了。”常有良一激灵,掀去盖在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问齐山老汉:“出啥事了?”齐山老汉说:“你跟我来。”
常有良跟着齐山老汉走出场房。天已经亮了,雪停了。看样子夜间的雪下得不小,一脚踩下去,积雪会没脚脖子。齐山老汉在前,常有良紧随其后,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靠近路边、场房西北角的一垛草垛前,还没等齐山老汉说什么,常有良大吃了一惊:那垛苇草比别的草垛矮了一大截,不用数就看得出少了三捆草。苇草从南泊运到麦场上后的第一道工序,是用一种用竹子做成的看上去像一个没有最后一点的问号的工具,抖掉苇草中那些短、细的草,社员们把这道工序叫作“投了草”,“投了”后的草要捆成捆垛起来,草垛成三角形,一层一层的,从上往下数,第一层一捆草,第二层两捆草,第三层三捆草……层与层之间的草捆数形成公差为1的等差数列。这样,每垛草有几捆,只须数一数最底层有几捆,首项加尾项,除2,乘项数,即便是没有学过代数的庄稼人,也掌握计算一垛草有多少捆的算法。常有良眼前那垛草,第一层是三捆草,那就意味着被人偷走了一、二两层三捆草!每天傍晚下班前,竖着箭杆脖子长着一对绿豆眼的郑队长都要亲自数一数场上有几垛草,每垛有几捆。实际上他也无须把每垛草有几捆都数过来,他只须看每垛草第一层有几捆草。因为,即便有贼来偷草,也不会先搬掉上层的几捆草,背走下层的草。昨天晚上,齐山老汉和常有良一起清点过,每垛草的第一层都是一捆!眼前出现了第一层是三捆草的草垛,傻子都能想象出来,是有人偷走了三捆草!
三捆草能卖多少钱,常有良不知道,贼偷走三捆草干什么用,常有良也不知道。常有良知道的,是吃过早饭,社员们来场上干活,立马就会知道场上丢了三捆草。是在他当值的时间内丢的三捆草!社员们会怎么看他?队长肯定会竖起箭杆脖子,瞪起绿豆眼,大骂他废物、白痴,说不定会让他卷铺盖走人,从此再也不能靠看场挣工分了。看场的活都干不了,那些轮大镐、抬大筐,耪大地的活,想都不敢想。难道这么大的人要呆在家里靠爹娘挣工分养?常有良这样想着,感觉到后背发冷,仿佛小棉袄结了冰。常有良拉住齐山老汉的衣袖:“大、大伯,怎,怎办?”一向口齿伶俐的常有良竟然磕巴了。齐山老汉想了想,对常有良说:“小子,以后别大意,今儿这事,队长问你,你就说啥也不知道。有我呢。”听齐山老汉这么说,常有良不那么担心了。
按照规矩,看场人得社员们到了场上后才能回家吃饭。常有良觉得那天早上的时间比往天漫长了许多。他和齐山老汉用扫帚扫雪,老远看到郑队长高大的身影朝场边走了过来,常有良的心又悬了起来。怕什么来什么,队长到了场上,先绕着场边走了一圈,在那少了三捆草的草垛旁站定,常有良心就被揪了起来。齐山老汉悄悄地叮嘱常有良:“沉住气,照我说的,一问三不知!”常有良还没完全弄明白齐山老汉话中的意思,“正经坏”已经在怒吼了:“老齐头,常有良,你们俩给我过来。”
老齐头在前,常有良随后,来到了“正经坏”跟前。论庄稼辈分,老齐头是“正经坏”的叔叔,这会儿,正是耍长辈威风的时候,老齐头把手中的扫帚晃了晃,冲“正经坏”喊:“吃了枪药了,一大早,在这号丧啥?”“正经坏”不买老齐头的帐,用手指了指眼前那垛草:“这怎回事?昨傍晚我离开时,还是尖头的呢,这会儿怎平头了?”老齐头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哎呀,还真少了三捆草?昨晚上我跟有良挨着个的数,哪垛都是尖头的,怎么这会儿这垛成了平头的?队长,你说这是怎回事?”常有良在一边听着,忍不住好笑,老齐头明明知道草是被人偷走了,却在这里问队长是怎么回事。队长是那么好糊弄的吗?绿豆眼一转就是心眼,果不其然,“正经坏”发怒了:“老齐头,你少跟我来力根愣,你们俩说,这几捆草是啥时候丢的?”
常有良想跟“正经坏”坦白是他值班时丢的草,因为夜间跟老齐头交接班后,他在场上绕了一圈,每垛草都是尖头的。估计偷草贼是雪下的正大、黎明前最黑暗、天气最冷的那段时间来到场上的,那段时间是常有良的班。只因为常有良大意,以为下雪天贼也要睡懒觉,回到场房睡觉,才给了贼把草盗走的机会。因为自己的大意,给集体财产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常有良很内疚。不管“正经坏”怎么处罚他,他都应该把事情担起来,否则,枉为男人!这样想着,常有良从老齐头身后绕了过去,站在了队长面前,叫了声“大叔”,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老齐头一伸手,把常有良拉了回来:“一边呆着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面向“正经坏”:“队长,要罚,你就罚我。是我觉得下这么大的雪,用不着防火,小偷也不会为了几捆草起那么大的早受那么大的冻,该着我值班时我回场房睡觉了。也怪我昨晚上多喝了两盅,到了后半夜,打盹,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老了,没出息了。要罚,你就罚我,跟常有良没关系。”
“正经坏”气得直跺脚:“好你个老齐头,你还学会做好人了!我还不知道你,多长时间没沾酒了?连瞎话都说不圆。”
老齐头说:“你还没老了吧?那酒还是你孝顺我的呢,不信,你随我到场房里看看,空酒瓶子还在那里摆着呢。还有没吃完的花生仁!”
“正经坏”似信非信:“不管怎么说,下不为例,再丢草,你们两个,给我卷铺盖走人!”
常有良和老齐头回到场房,常有良还真看到炕头上摆着的空酒瓶子和小半包花生仁。常有良问老齐头:“你是啥时候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的?”老齐头没回答常有良的问题,拍了拍常有良的肩膀:“小子,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是白了尾巴尖的狐狸,‘正经坏’拿我也没办法。”
老齐头没说错,他是五保户,国家供吃供穿供住,是因为闲不住,才要求生产队给安排点活干的,队上不给他记工分,就是再多丢几捆草,队长拿啥罚他?
常有良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事情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老齐头把责任给担起来了。队长未必不明白是常有良值班时贼钻了空子,可要是把事情挑明了,队长也为难,真的让常有良卷铺盖回家,岂不是等于断了他的挣工分的路?总不能把常有良开除出社员队伍吧?难为了老齐头和队长了!
常有良想,要对得起老齐头和队长,而怎样才算对得起老齐头和队长?最好能抓住那偷草贼,也让队长和社员们知道,他常有良也不是个摆设。
常有良估计,那偷草贼不会只偷走了三捆草就洗手不干,狗改不了吃屎,想让贼改恶从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贼肯定还会来,只是在等待机会。常有良暗下决心,只要贼再来,一定当场抓住他。
接连几夜,轮到常有良值班时,他一分钟也没有回场房,半夜都在场上绕。这几夜风平浪静,贼没有漏面。难道贼真的是偷了一次就知足了?不可能,贼心无几呀!那贼为什么没再来?常有良仔细分析了贼没有再来的原因,发现自己真是愚蠢到家了。场边上的电线杆上挂着一百瓦的大灯泡,把麦场照得如同白昼,贼老远就能看见场上有人,哪还敢来?找到了原因,再轮到常有良值班,他把电灯关掉,躲在草垛边,观察着场边,看有没有人过来。可又三天过去了,贼还是没有出现。就在常有良对抓住偷草贼没有了信心的时候,气象预报说,今夜这个地区有大雪。常有良是吃晚饭时从收音机里听到预报的,马上意识到今夜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上一次就是因为夜里下雪,让贼钻了空子,丢了三捆草,说不定贼会在今夜重新光顾麦场……
后半夜是常有良值班。常有良找了一个靠近路边的苇草垛,搬去最上面两层草,穿着大衣躺在草垛上,再用苇草把自己伪装起来。电灯让他关了,他能看到从乡间土路走向麦场的人,别人却无法看到他。雪花飘了下来,越下越大,不到一袋烟工夫,满世界一片白。常有良有点兴奋,有点紧张。盼着贼来,又怕贼真的来。兴奋,是因为贼完全有可能在这个夜里再来偷草,紧张,是他担心贼真的再来,怎么才能把贼抓住。常有良想得出来,偷草贼一定是一个壮小伙子,上一次一下子偷走了三捆草,一捆五十斤,三捆就是一百五十斤。从村子到麦场,有三华里的路呢,上了年纪的人能背着那么重的东西走那么远的路吗?女人就更不可能了,且不说妇女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啊!深更半夜,跑到荒郊野外的麦场上来偷几捆草?那不是神经有问题就是吃错了药。常有良想不出在柳树营村有哪个妇女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倒是壮小伙子中哪个会是偷草贼,常有良能想出几个来。村西头住的刘宝柱,娘跟爹离了婚,与爹和妹妹一起过,前些年因为偷盗生产队的化肥坐了两年牢,半年前才放回来,说不定贼心难改!还有村东头的高二,原本是东北人,他爹发现他娘跟别的男人有奸情,一气之下把他娘给杀了,他爹杀人后到公安局自首,高二和他哥哥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被送回到关里,由七十多岁的爷爷和一辈子没出嫁的姑姑管着,可年迈的爷爷和有点呆傻的姑姑根本管不了高二,那家伙好事不做,坏事干绝,哪家的孩子哭闹,大人一吓唬:高二来了,小孩马上就不哭了!说不定偷走三捆草的人就是高二!常有良就是因为想到了偷草贼可能是高二或者是刘宝柱,心里头才紧张。那两个家伙,胳膊粗力气大,凭常有良那点力气,就算高二或者刘宝柱今夜真的来偷草,能抓住他们吗?别抓不住贼,反倒让贼给揍一顿!常有良又想,就算抓不住偷草贼,能知道偷草贼到底是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队长,自己也算立功了。见机行事吧!
躺在草垛里容易犯困,常有良吃不了辣椒,兜里装了一头蒜,够辣,用舌头舔舔,就辣得掉眼泪。这种方法能驱赶困意。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尽管身上穿着军大衣,周围掩着苇草,但常有良还是感觉到了冷!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在草垛里躺半宿到底值不值的时候,常有良看到,一个黑影朝麦场走了过来,手中好像还提着绳子!不用脑子,用鼻子就可做出准确的判断,这家伙是来偷草的!上一次偷走三捆草的人就是他!常有良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朝麦场走过来的那个人。近了,更近了。那家伙竟然来到了常有良藏身的草垛前,先左顾右盼了一番,确信场上没人,把手中的绳子放在地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从草垛上搬草往绳子上放了。常有良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会是他?不是高二,也不是刘宝柱,常有良把脑袋想炸,也不会想到来偷草的人会是这家伙!常有良推开掩在身体周边的苇草,本想出其不意,上前抓住偷草贼,哪知道,偷草贼的警觉性比常有良高,行动比常有良利索,听到响声,抓起放在地上的绳子,头也顾不上回,转身而逃,很快就消失在夜幕和雪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