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白胜英
发布:2017-12-13 13:20 字数:3861 作者:菠萝
江飞雪毕竟从小长在深宅大院,府中上下都对她百依百顺,虽然喜欢围棋但毕竟没遇过什么手谈高手,哪里像白胜英“身经百战”?一连三局都输了。白胜英书生意气,也不顾江飞雪的感受,不断的催促:“快点!快点!”江飞雪早斗志全无,只是拉不下脸来认输,一侧的丫鬟也急得满头大汗,还不断的给白胜英使眼色。白胜英全神贯注在棋盘上,毫不理会。江飞雪眼见一片棋子又已经陷入重围,随口吟道:“蛟龙潜匿隐沧波,”白胜英头也不抬,随口应答:“且与蛤蟆做混合。”在街市上,江飞雪虽见白胜英是书生打扮,但显然是江湖中人,没想到白胜英竟能对得上来,她在围棋上早就一败涂地,灵机一动,又道:“金麟岂是池中物,”白胜英道:“一遇风云便化龙。”江飞雪道:“挥手自兹去,”白胜英道:“萧萧班马鸣。”江飞雪道:“天长地久有时尽,”白胜英道:“此恨绵绵无绝期。”江飞雪道:“烟锁池塘柳,”白胜英道:“炮镇海城楼。”两人早就放下手中的棋子,开始斗诗词联句。江飞雪手谈失败,从小受宠的她从来没受过这种挫折,急于扳回一局,又道:“饥鸡盗稻童筒打,”白胜英道:“署鼠凉梁客咳惊。”
江飞雪顿时臊的抬不起头来,语竭词穷,再也想不出更难的对子,那丫鬟风儿忍不住道:“他居然都对上了!”那第一对“烟锁池塘柳”五个字看似简单,实际上五个字包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下联必须也包含金木水火土才能对仗,最后一联更是难,上联的六个字都是每两个是同音不同字,下联也必须有六个同音不同字,江飞雪本拟白胜英再聪明,毕竟是个江湖人物,也绝不能对上这么难的对子,殊不知,在过去的十六七年里,白胜英从来是在书本上下功夫,对子虽难在他眼里也算不了什么。
白胜英已看出江飞雪的窘迫,忽然醒悟自己太过不给这位小姐留情面,微觉过意不去,道歉的话又实在说不口。
白胜英朝窗外望了望道:“时间不早了,在下告辞了。”江飞雪嗫嚅道:“你……你这就走了吗?”神情间恋恋不舍,白胜英道:“多谢江……江姑娘替在下解围,后会有期……”江飞雪忙道:“明日……明日白公子可还能来造访吗?”白胜英犹豫道:“呃……”他本待打算离开南京继续南下,蓦然瞧见江飞雪殷切盼望的样子,心中没来由一痛,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来,说道:“如此……如此明日就再叨扰了。”江飞雪喜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可不许反悔。”白胜英点了点头,从窗子跃出,四下里一打量,周围的巡逻兵丁已经散去,当下照原路出了江府。其时微风轻抚,明月在天,白胜英深吸一口气,心下也感清爽,想起适才与那小姐下棋斗诗,那小姐连输两场的娇羞,心里竟嘭嘭乱跳。
白胜英心里得意,脚下也不停下,将近客栈拐角,突然隐隐传来打斗声。白胜英慢慢挨近墙角,露出一只眼睛窥视,一个蓝袍中年汉子和一个蒙面黑衣人斗的正紧。那黑衣人手持一柄宝剑,灵动异常,蓝袍汉子却是空手,双掌上下翻飞,刚猛异常,已经把那黑衣人罩在掌下。白胜英虽对刀剑拳术一知半解但也看出两人胜负已分。离黑衣人三丈处放着一个包袱,白胜英看那包袱的颜色,依稀是自己丢的那个,心里一喜,见两人大声酣战,并没有注意到他。悄悄踱到包袱一侧,抱在胸前,飞也似的跑回客栈房间,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察看是不是丢了东西,这么一来,不由得惊呼出声:“这不是我的包袱啊!”包袱里几锭银子,一本书和一封信。绝不是自己原先包袱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信的封皮上写着“掌门师父穆亲启”。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弟子王龙敬上。
白胜英最心里暗叫惭愧,快步返回客栈拐角,先是看到地上印着两行血迹。白胜英心道,看来打斗已经停止。快步向前,地上果然伏着之前打斗的那个蓝衣汉字,白胜英微觉奇怪:“之前看这蓝衣汉子双掌凌厉,武功奇高,不曾想最后竟还是输了。”蓝衣汉子双眼紧闭,面色蜡黄。白胜英以左掌抵其后心,将混元气绵绵不绝的度进蓝衣汉子的体内,蓝衣男子双眼微睁,口里喃喃的道:“信……信……”白胜英忙把包袱里的信拿到他面前道:“你说的是这封信吗?”蓝衣汉子微微点了点头,道:“拜托……拜托少侠,务必……务必将此信亲手……亲手交给泰山穆掌门……拜托了……”白胜英见他命在顷刻,握住蓝袍汉子的手道:“大哥放心,小弟定不负大哥重托。”蓝衣汉子目光中露出感激的神色,道:“那多……多谢了。”又仰天呼道:“师父,弟子王龙再也见不到……”呼声未绝,竟已气绝。白胜英想起大哥黄玉虎曾对他讲江湖轶事,曾提过泰山派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和昆仑、华山、点苍当合称四大剑派。掌门穆仞是武林前辈,武功卓绝在江湖上号称“拳剑双绝”。
是夜,白胜英一夜未眠,江飞雪那一颦一笑竟然在脑中挥之不去。他少年情怀,第一次和一个美貌女子如此接近,禁不住为那情障所迷。
翌日,白胜英正打算北上泰安,顺便访访这“五岳独尊”。忽听客栈外一阵车马喧嚣,三个带刀侍卫当先冲到客栈之前,喊道:“请问,白胜英白公子在此处歇吗?”客栈掌柜忙不跌的道:“几位大爷……”其中一个带头的侍卫喝道:“让开,还不请白公子出来!”白胜英见着三个侍卫如此蛮横,起身道:“我就是白胜英,有何贵干?”带头侍卫慌忙滚鞍下马,恭恭敬敬的道:“属下拜见白公子,我等奉小姐之命,接公子入王府一叙。”
白胜英本欲推辞,但一想起朱飞雪的音容笑貌,竟然挥之不去,早有侍卫牵过一匹白马。白胜英接过缰绳,四人一路奔驰,不片刻一座碧瓦朱檐的府院已经矗立在面前。
白胜英进了江府,侍卫不是先领自己去见江飞雪而是先把他安置在一间小院中。白胜英心中不悦,闲步庭中,欣赏风景。昨夜来去匆匆,原没看的真切。这江家原是非同小可,虽不是官宦豪绅却是豪富巨贾,丝绸马匹的生意遍及江南六省又兼且黑白两道畅通无阻,在江浙一带鼎鼎有名。
白胜英少年心性,来回欣赏,被院子里的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吸引,也没人来管他,不觉暮色降临,一钩弯月挂在中天,银色满地,景色愈美,想起幼年时曾在名剑山庄学过一套“圆月拳法”,横拳弓步,踢腿抬臂在月色下练起拳来。
这“圆月拳法”是名剑山庄的入门功夫并不是什么奇门绝学,这门拳法出拳收腿必打圆,八方都打到,浑然一体“圆月”的名字由此而来。自学了混元功白胜英的内力已经非同小可,要学世上任何武功都如探囊取物,此刻使起这路拳法
腿稳,手快,飘逸潇洒,快之中,每个架子都摆得稳、准,利落;来回几趟,把院子满都打到。走得圆,接得紧,身子在一处,而精神贯串到四面八方。抱拳收势,好似满院乱飞的燕子忽然归了巢。
忽听啪啪几声有人拍了几声巴掌,白胜英暗叫一声惭愧:“我毕竟警惕不高,有人在侧窥探我居然不知。”抬眼观瞧,见是一劲装男子立在湖心庭中,下巴减削,长相甚是粗豪。那人拾起一根树枝仍在湖中,提气一跃,快要落下时,一点湖中树枝,那树枝笔直沉了下去,他却接力跃上湖岸。
白胜英收拳道:“阁下是……”劲装汉子一举手,只道:“慢着,比过再说。”一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白胜英恼他无礼,也是年少气盛,欲试自己武功,让开来拳,还了一脚。二人拳来脚往,站在一处。白胜英身负阴阳混元气,圆月拳法也颇具威力,但遇上了这人居然缚手缚脚,这汉子的拳法也不见的如何高明,但错综复杂,看不清来路,又狠又准。白胜英固然惊讶,这劲装汉子的惊讶更在白胜英之上,他师出名门,是他这一门中的翘楚,出道以来,少遇敌手,向来目中无人,眼见这年轻小子的拳法毫不高明,也不是名家耆宿,不知道为何,总是被这平平无奇的拳法牵动住全身,居然久战不下,心中焦躁,大喝一声,四拳相接,已经是内力相搏。瞬间那劲装汉子就汗如雨下,张口不得,忽的手臂一震,轻飘飘荡开二尺。只听白胜英道:“我二人只是切磋武功何必性命相搏?就此罢手吧!小子白胜英,还没教大名。”他这一开口劲装汉子更是一惊:“当次内力全拼之际,他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又听一女声笑道:“他蔡一拳,说的就是拳法了得的意思,是我的表哥。”江飞雪笑嘻嘻的道:“白公子,你的功夫也厉害的紧,居然能和表哥打个平手,我表哥可是点苍派门下的高徒呢。”白胜英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心道自己是凭内力才与蔡一拳势均力敌,单论拳法自己确实不敌。
劲装汉子笑道:“白公子的功夫在下佩服。”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锐气。江飞雪道:“这便好了,这真是不打不相识啊!白公子,你便留在这里住下,我们三人日日相处,岂不是好?”蔡一拳也道:“是啊,白兄弟就留下吧?”白胜英心中想着江飞雪,脸似火烧,哪里还能说出个不字?
白胜英回到寝处,暗中忖思自己会的武功实在太少,又多是入门功夫,那“圆月拳法”算是好的了,别的都是扎根基的入门功夫,不能入方家之眼,怎生与人切磋?正在百无聊赖,忽然想起那日蓝袍汉子的包袱里曾有一本书,于是拿出来随手翻阅,那书面泛黄一看就是有年代的老物事了。翻开第一页写着:第一章,碎玉拳;第二章,开碑掌,六个大字。白胜英口里嘀咕:“原来是拳经掌谱!”心中一动,不由得喜上眉梢:“火烧眉毛顾眼前,这碎玉拳、开碑手被保存的这般重视,我何不学这本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牙床,仔细研读,他不知道这两项功夫都是武林中的绝技,只想着明日与江飞雪切磋武功时不出丑,通宵达旦,全心全力,修习神功。他本就天资颖悟,加上内力深厚,进境神速,不在话下。
自此以后,白胜英就逗留江府,晚间自行修习华山派的碎玉拳、开碑手;白日再与江飞雪兄妹切磋。白胜英沉浸武学,渐渐被武道吸引,深觉武功一门之妙决不再任何学问之下,不觉三月已过,三月来三人均是武功大进,白胜英更是比之出来南京时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晚间日,白胜英练完最后一招开碑手,心情大畅,毫无睡意,想到那日月下美景,自行到院中散步。不多时,来到一处院落,这院落充满刀枪剑戟,与别处的旖旎风景截然不同,白胜英更不曾来过。